“二马架的。”孙建平抬起头,冲他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平山大队“三驾马车”之一的田会计,他下乡插队的手续还是此人给办的。
“我想起来了,你从京城来的那个,叫什么孙,孙什么来着?”田会计盯着他看了足有好几眼,脑瓜子里闪过一個模糊的名字,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孙建平!”
“对对对,孙建平!好小伙子,好好干!”田会计哈哈寒暄一句,“我先把账算了,你在这烤火吧!”
他走到办公桌前,扯过椅子坐下,从裤带上拽下一嘟噜钥匙,拧开抽屉上的小锁头,从里面拿出一个红绿相间的国光苹果,扯过桌边一条洗得发白的毛巾擦了擦,一边啃一边翻看账簿。
酸酸甜甜的苹果味弥漫在小小的会计室里,孙建平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扭头看着他头也不抬的把一个苹果啃完,果核甩手扔到一旁的垃圾箱里,在衣服上擦擦手,又拿起算盘,噼里啪啦打起来。
苹果……
孙建平舔舔舌头,深深吸了口充满酸甜气息的空气,自己上一次吃苹果是什么时候了?
记不得了……
门开了,带进来一股寒气,姚忠平特派员腋下夹着一卷红纸走进来,见孙建平在烤火,冲他摆摆手,算是打了招呼。
他径直走到田会计身边,手按在办公桌上,压低声音,和他嘁嘁喳喳说了几句,田会计一皱眉毛,“老姚你这……我这正核算全大队公粮呢,这点事你找别人不?”
“你帮忙想想办法,我这刚来人生地不熟的,这件事交给你了哈,人家宣传队明天一早就到,着急用呢!”
田会计胆子再大也不敢驳了姚忠平的面子,最终还是把红纸收下,眉毛拧成一个疙瘩。
忽然他扭头一看,炉子边不是坐着从京城来的知青嘛!
“孙……那个什么?”
“田叔,我叫孙建平!”
“对对对,孙建平!你这名字我总忘,会写毛笔字不?”田会计欠了下身子,冲他招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这边来。
“在老家时我姥爷教过我一些……”
“能写个差不离就行。”田会计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把一卷红纸一股脑的塞给他,“这不宣传队要来咱们大队部搞演出嘛,领导的意思是拉个横幅啥的,整得像样点。那啥,你伸伸手,帮忙写几条标语贴外边,我这边忙,腾不出时间……”
“好嘞田叔!”孙建平把红纸接过来,“写得不好砸了场子,您可别怨我!”
“这孩子,净说嘎啦话,写吧!”田会计哈哈一笑,指着窗台,“毛笔和墨汁都在那摆着呢,你看着用,缺啥短啥支应一声!”
孙建平把靠窗户的一张办公桌上的东西都搬到地上,将桌面空出来,又取过毛笔和墨汁,许久不用,毛笔上的墨水早已干涸,手指一刮,哗哗掉墨渣子。
他取来暖壶,往搪瓷茶缸里倒了半杯温水,将毛笔插进去涮了几下,狼毫做成的笔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开,轻轻一搅动,清澈的水立刻就浑浊了。
可以了!
孙建平拧开墨水瓶,饱蘸浓墨,先扯过一张废纸划拉几下,感觉手感来了,这才深吸一口气,扯过一张三寸见方的红纸,落笔点了个点!
“欢……”
孙建平歪脖子看了看,摇摇头,扯掉那张红纸,团成一个球,甩手扔进熊熊燃烧的炉子里,惹得田会计一皱眉,这孩子……
不会没那个本事吧!
他晃了晃手腕,这支毛笔虽然也是狼毫,但相比姥爷那支价值不菲的长锋狼毫手感差远了!
将就用吧!
孙建平深呼吸一口气,想起学书法时姥爷的教导,饱蘸浓墨,右手紧握笔杆,指尖似有悬石,稳稳端平笔锋,轻轻落在红纸上,只一下,笔行龙蛇,运斤成风,一个斗大的“欢”字赫然印于纸上!
田会计坐不住了,走过去,拿起墨迹未干的“欢”字,细细打量。
好!
好一手标准的魏碑体!
字迹宽宏博大,棱角分明,笔划之间刚直遒劲,筋脉分明,颇见魏晋风骨!
好!
他连连颔首,单单这笔字,没有十年苦功夫,断然写不出来!
眨眼间孙建平已经将“欢迎一重厂XXXXX宣传队下乡演出”几个大字写完,他晃了晃手腕,将毛笔放在桌上,冲田会计一笑,“田叔您看成不?”
“不错!”
田会计把十七个大字逐一看过,连连赞叹,不错不错,就是省城里那些书法大家,也不过如此!
孙建平提起袖子擦擦汗,对自己刚刚写过的这几个字也非常满意!
幸亏小时候姥爷的谆谆教诲,才不至于让我丢了这门手艺!
“你这手魏碑体可是写得漂亮,建平你坐!”
田会计终于意识到站在眼前这个年轻人不单单是长得帅气,人家可是有真才实学在身的!
他急忙搬过来一个椅子递给他,想了想又跑到办公桌旁,掏出钥匙打开抽屉,抱出三个国光苹果,摆在桌子上,“吃,吃,甭客气!”
“谢了田叔!”
“这孩子,净说外道话,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