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面前的这一道菜,使用的餐具最大,是一个大号的烤箱盘。
烤盘之中,以葱叶为底,切成花刀,铺满背景,就像一片草原。
草原之上,由8条鱼拼出的一匹骏马作疾驰状,头颈为鲫鱼,身子为鲇鱼,而四条腿和尾巴都是嘎牙子。
浓稠的汤汁在鱼身周围,恰到好处地把整匹马勾勒得极为完整。
单从色彩上,这个菜就给人以极强的视觉冲击。
再看菜名,“鱼马当鲜”。
他们厨界有個说法,每道真正的精品菜,都可以看成一项艺术。
这道菜,单从形和色上看,就已经超出了其他菜的水准!
冯喜来心中大为震惊。
这乡镇,居然还隐有如此用心做菜之人?
而且,能这样精准控制汤汁来作画,绝对需要数年,哦不,可能得数十年的磨砺!
他仔细看了几秒,外观无可挑剔。
往前倾了倾,以手扇动气息入鼻,鱼的鲜香与汤汁的浓香浑为一体,居然没有任何的腥气。
高手!
他眉头又皱了起来。
只不过,这次不是因为不满意而皱,而是因为担心而皱。
于公,他现在担心这道菜的味道如果不好,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令人惋惜;于私,他有点儿担心这道菜的味道太好,自己做不出来,而心生嫉妒。
复杂的心情之中,他拿起了筷子,小心地从不起眼处,夹起一小块。
鱼的肉质洁白紧致,入口鲜滑。
先是汤汁的浓香在口中打底,待鱼肉一嚼,一股鲜香瞬间燃爆了整个口腔,然后顺着神经直抵大脑。
在那一刻,作为一个资深的厨师,冯喜来居然忘了去品评这道菜的质量,脑子里只剩下了两个字:好吃!
过了好几秒,他才回过神来,又试了一块。
同一个汤底之下,不同的鱼,不同的香味丝毫没有影响,泾渭分明。
他也尝试着去分析这个人的做法,可是他却发现,自己有点儿分不太清。
在这菜前站了得了三分钟,他拿着自己的打分表,郑重地写上了分数:10分。
吃过这一道菜,脑中还全是它的味道,后面的菜,他都感觉有些味同嚼蜡。
他甚至有个想法:要不要放低身价,向这位厨师请教一下?
思考再三,他还是放弃了。
能这样做菜的,应该都是烹饪学校学出来的。万一是哪个老对头的弟子,一传出去自己向别人的徒弟请教,多没面子!
一直到素菜上来,他还在回味鱼马当鲜的味道。
但是很快,他的注意力转移了。
因为他闻到了佛跳墙的气味。
作为一个专业的资深厨师,对这些代表性的名菜的气味,极为敏感。
一时间,他心中的震惊再次加剧:
一个乡镇厨艺比赛,能做出这种味道?关键是……关键是这一轮是素菜啊!
他的注意力,第一时间就集中到了工作人员报的菜名上。
到第十几个的时候,果然,素佛跳墙!
冯喜来觉得心跳都有些停拍。
这菜,便是使用正经地荤菜主材,做起来都挺复杂,很多人也是只得其形不得其味。
现在,居然有人用全素食材做出来了?还是说,本来就是借用了佛跳墙的汤底,煨了一下素菜?
前面几盘菜,他又都尝得心不在焉。
直到来到素佛跳墙前面。
带着疑惑与不信,他再次夹了一小口。
然后,他的另一只手紧紧握拳。
不是烫的,而是发自内心的……嫉妒!
对,是嫉妒!
自己曾经花过一个月研究如何制作素佛跳墙,现在做出来的也被食客评价是有一定的水准,可是和这道比起来……
那真的还能叫素佛跳墙吗?
感觉两道菜之间的那道高墙,佛都跳不过去!
很快,他在评判着,前面的那道鱼马当鲜,与这道素佛跳墙之间,会不会是同一个人的作品。
然后,他摇了摇头。
两道菜对佐料的使用上,具体来说是佐料的火候把握上,有不同的风格。
每个厨师,对佐料的使用,都有自己的习惯,而且一般不会改变太多。
比如,炝锅的火候,花椒大料油料的火候,等等。
因为在不同的火候之下,佐料所散发出来的是不同的香气。
就像是制茶,铁观音和普洱工艺有别,一般也不会一个大师既擅长铁观音又善长普洱。
厨师也类似,调味的时候,都要基于自己的习惯,来达到最佳的配比。
可能,在普通人吃起来,不会感觉那么明显。但是,对于冯喜来这种专门研究厨艺的人,就相对比较敏感。
他能尝出来,两道菜里好几种关键的佐料,都把使用火候把握在了不同的最佳阶段。
而这其中的微妙之处,单是一个阶段,没有十几二十几年的潜心研究,很难把握得好,更何况是不同的阶段。
在一个乡镇里,怎么可能有如此资深的高级厨师?
倒是有一个人更擅长炖鱼,另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