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峡为三峡最险峡,礁石林立,浪涛汹涌,两岸怪石横陈,滩多流急。
几十上百年来纤夫们的行动的痕迹,用血和汗在沿岸一块块石头上都留了许多痕迹,比如脚印,纤绳痕印等等。
“西陵峡上,滩连滩哟,
我的连手,哟呵哟!
青滩,泄滩,空岭滩,
呦呵,也呵呦呵呵。
滩滩都是鬼门关,
我的连手,呦呵呦。”
几百名纤夫齐齐俯身,赤裸的背脊上一根粗糙的纤绳使劲摩擦,草鞋踏在有尖锐凸起的石头滩上,口中吆喝声惊天动地,犹如雷声滚滚,竟压过了江水浪花拍打两岸发出的惊涛之声。
船上靖安司众人大部分都没有见过这种场面,站在甲板上观望,说说笑笑,然后就又回到船舱中打牌了。
“吵死了,不能小点声嘛?”
有个性情火爆的,竟忍受不知外面那群纤夫发出的声音,探出脑袋吼了一嗓子。
虽然很快就掩盖在纤夫整齐如雷的号子声中,但是还是被船上的众人听到了,然后很快就被郑青舟喊了过去,一同教训,委委屈屈地出来,却是再一句话都不肯喊了。
人家在下面卖命地帮你拉船,你却这样这样说风凉话,不教训你教训谁?
但是李新年却没有和他们打牌,他大部分的时间里,李新年都坐在甲板之上,观看着两边峡谷崇山峻岭,观看岸边搏命的纤夫们。
船队已经在这西陵峡中行进两日了,但是根据李新年观察地图,这才走了差不多一半的里程,船队差不多还需要两日,才能驶出西陵峡。
这几日李新年眼睁睁地看着那群纤夫群体的众生百态,有的因为穿着衣服下水,导致衣服打湿,感染了风寒发了高烧。
有些汉子的背部已经被磨的鲜血直流,血肉狰狞。
有许汉子的双腿在潭边打滑,皮肤直接被尖锐的石头划破,大片大片的血液很快涌入江水,但又很快被冲散。
还有一些忍受不住了,直接就想逃跑,然后就被身后严厉看管的钱启等人抓住,在不伤及要害的前提下打一顿,然后送回去继续拉船。
有些冥顽不灵的,直接就地格杀!
当然,根据李新年这两日的观察,做出上面这些行为的,都是那些临时加入这项任务的灾民难民,大部分应该就是四川人。
而那些真正有经验的,积年累月的老纤夫,却不会如此,他们已经是被磨平了棱角,在呼喊号子之时,声音喊的整齐响亮,不换喊时,却又如一群没有感情的机器,只会默默地用尽力气干活。
前两日峡谷中的温度还是比较高,可是到了第三日,峡谷之中就刮起一阵阵迅猛如飞箭,锋利如刀割的北风,在这种情况下,江水更加寒冷了。
可是纤夫们依旧要赤裸着上半身下江水。
李新年看的真切,那些个没有什么经验的四川灾民,全身冻的通红,下了水之后,有些人的身体竟开始颤抖起来。
然后到了第四日,船队终于在这些纤夫的努力之下出了西陵峡,已经好些纤夫感染上了风寒,可是船队上并没有携带很多草药,也并没有地方给这些可怜的纤夫休息。
“就只能抛弃他们了是吗?”
李新年试探性的向那随着船队行进的钱启问道。
那钱启也是无奈的苦笑,道:
“大人,那里还有地方带着他们一同行进啊,要是让他们上船了,剩余的纤夫拉船就会变得更加困难了,会延缓出峡谷的时间了。”
“而且让这些感染风寒的人上了船,那剩下那些没有感染风寒的继续在下面拉船,恐怕会有意见啊。”
李新年微一沉思,便觉得说的他说的确实是有道理,若是让这些感染风寒的纤夫上了船,只怕会引起人心动荡,未免有些人会觉得厚此薄彼了。
那就让这些人在岸边自生自灭嘛?
“知州大人临行前,都给他们发了口粮,他们……应该可以坚持。”
李新年随口问道:“他们一个人发多少斗米?多少银子?”
钱启面露难色,道:“一人发五斗米,五钱银子,若是能回去,再发五斗,两钱银子。”
李新年听完沉默片刻,并没有说什么,他也不能去责怪那位林知州,毕竟能给这么多,大概率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随后他想到了一个主意,便问道:
“钱将军,可不可以给这些人几条小舟,让他们自己划船划回去?”
划船回去虽然有风险,可总比就这样趴在岸边等死要好。
但是这种做法,可能也会引起其他纤夫的不满,但是为了保住这些人的人命,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钱启犹豫片刻,嚅嗫道:“这需要你们郑大人同意才可以。”
“我去和郑大人说。”
李新年当即使开轻功,飞身上船,直接进入千户的舱室内。
现在每日,李新年都要到郑青舟的舱室里侍奉一段时间,给千户煮茶倒水。
今日也是如此,李新年倒满一杯茶,递给千户,没有犹豫,直接就把刚才的话又复述了一遍,然后等待千户的回答。
郑青舟先是抿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