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新年打心里鄙夷这位王知县,对他这种劝自己不要多管闲事的话语更是理都不理。
这是多管闲事的问题?
他抓着刚才何进说的话不放,道:“你没说过这些话?可是你把百姓尸体抛到漕运船下,用百姓的血涂满漕运船,不就是让县里的百姓这么认为嘛?”
“因为这桩案子,现在黄冈县都有一种传闻,说是锦衣狗们为了凑齐四十万粮食,不惜残杀百姓,滥杀无辜,抢百姓的口粮!”
李新年的语气愈发森严,“你敢说,这人不是你杀的?案子不是你干的?”
何进被吓的魂飞魄散,脸色如雪,直接跪倒在地,慌乱大喊道:
“锦衣狗,你莫要胡说,莫要胡说……董二牛徐三那几个贱民是我杀的,可是把尸体拖到漕运船的,并不是我,并不是我要陷害栽赃靖安司的……”
李新年正色,厉喝道:“还敢在此狡辩?人都是你杀的,尸体难道还能是别人抛的嘛,怎如此敢做不敢认!”
王知县被李新年忽视之后,本就有些气恼,听着何进这般就大大方方承认了,气的闭上了眼睛。
在这事事发之后,何进没有和黄家老爷说,单单只是和自己说了。
他们本来盘算的,靖安司押送船队入西南的任务十分紧急,等船修好后,势必不可能在黄冈县多待,只要搪塞拖延过这段时间,黄冈县发生的事情,还不是自己说的算?
可是现在这件事情发生的变化,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和掌控。
关键是谁能想到,这名叫李新年的靖安卫,前几天一直安安静静的,怎么突然一下子就闹出这么大动静了呢?
还有那修船的工匠,怎么修到今日还没修好?
正在此时,几名穿着飞鱼服,挎着错金牛尾刀的靖安卫,堂而皇之的进入大堂,为首的一名,面上带着一具狰狞的鬼面具。
李新年从高椅上站起来,抱拳行礼,要让座给郑青舟郑千户。
一旁的王知县站起身来,向前走了两步,靠近郑青舟道:
“千户大人!”
郑青舟似乎心情不错,摆摆手道:
“你坐,这案子前日已经交给你和小段负责,我只是来旁观,顺便给你撑撑场面,不过似乎,用不着。”
不过有意思的是,郑青舟撇了那王知县一眼,竟直接坐到了他的位置上,那王知县没位置坐,站在原地,还是另一位衙役机灵,又搬过来一张椅子,才免得尴尬。
那跪在地上的何进爬到郑青舟脚下,匍匐大声叫道:
“千户,千户,我是布政使何茂昌何老爷的人啊,这田地,在鱼鳞册上,也是登记在何茂昌何老爷名下的啊,我这些土地都是为何老爷收的啊,上头审案的这位大人不识大体啊,冤枉小人啊,小人怎么会往靖安司船队上泼脏水啊。”
这人似乎是被李新年给吓傻了,不知是不是没有注意郑青舟的姿态,竟把他当做救命稻草,这种消息,刚才李新年审问时不说,现在郑青舟来了,却抢着说。
不过这个消息确实是让坐在堂上的李新年有些震惊,他在黄冈县这么些天,明里暗里打探消息,一直以为黄冈县最大的地主就是那黄怀谷他爹……
郑青舟似乎也有些情绪,不过他却是伸脚,把匍匐在他脚边的何进踢到一边,却仍是看向李新年。
李新年目光从何进身上移到一旁的王知县,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却显得有些波澜不兴。
很显然,作为一线之长的县太爷不可能不知道这种事情。
李新年看向跪在大堂另一侧,靠近握着杀威棒衙役旁的那几位庄稼汉子,忽然猜到了一些此间的关节。
这和新明一朝的税收制度有关系,一般而言,分为三种,田赋,正役与杂役。
田赋很好理解,不需过多解释。
正役就是里甲正役,以前文提到过的基层组织里甲制度为表里,协助粮长催征钱粮,协助官府维持治安等等。
杂役就是除正役之外的徭役,一般种类繁多,数量庞杂,例如黄冈县要修路修水库什么的,需要民夫云云。
后来又出现了力差和银差两种,也就是“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力。”
这种杂役,它是不固定的,而且地方衙门花样多,遇上个没良心的主官,能把下面的百姓折腾死、
所以一般而言,除了像今年湖广这种有特殊的粮食任务之外,这才是压在百姓身上最大的负担。
可是自有明一朝以来,地方衙门从来不会把徭役摊派到官员身上,也不会摊派到官员下面的佃户身上。
李新年几乎可以确定,这黄冈县的黄家,和湖广省布政使何茂昌,就是玩的一手新明版“土地所有权和经营权分离”。
原来在这黄冈县兼并土地的,不是黄家,可以说就是他湖广布政使何茂昌。
当初可是他主动请缨,接下这四十万石粮食的重担。
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李新年深吸一口气,又猛地一拍惊堂木,对着下方的何进厉喝一声,道:
“何进,莫要随意攀扯!布政使何茂昌何大人是何等的公忠体国,爱护百姓,更是得陛下亲空夸耀,你强占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