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兰荪算是找回了自信,沉声道:
“你们黄家低价兼并、侵吞村民的土地,董二牛、徐三不同意,你就把他们残忍杀害,并把尸体抛到漕运船,诬陷靖安司,现在已有人证,还要狡辩?”
他又对身后那几名在磕头的庄稼汉子们道:“乡亲们,不要再磕头了,起来说话吧。”
那几名庄稼汉子虽未再磕头,但依旧跪在地上未起,不发一言。
那瘦高男子眼珠子一转,道:“这位大人此言甚是荒谬,我们黄家如何会做出残杀村民,诬陷靖安司之事。”
“前几日,我确实是和董二牛、徐三商量,购买他们几家的田地,可他们是自愿把粮食卖给我们的。”
“自愿卖?”段兰荪高声道:“土地买卖按照市场惯例,丰年五十石一亩,欠年也有三四十石一亩,可是你们黄家在这个村庄的收购价,却是十石一亩,十五石一亩,你们这样的田价,谁会愿意自愿卖给你们?”
这瘦高男子却没想到段兰荪这厮了解地这么清楚,连上面旁听的李新年都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来这黄冈县查案几日,这些东西也查清楚了,进步飞快啊。
“十石一亩,十五石一亩,怎么就没有人卖了,怎么就是低价了,这个村庄一大半的田,我黄家,都是按照这个价位买的。”这瘦高男子还在嘴硬。
段兰荪回头看向身后那些依旧跪在地上的庄稼汉子,温声道:
“乡亲们,把刚才你们私下对我说的话再说一遍吧,我靖安司为你们做主!”
有一位年纪稍小的庄稼汉子嘴唇微微颤动,似乎想要说话。
那瘦高男子眼尖,也不顾段兰荪在场,竟朝那些庄稼汉子大吼一声,道:
“别信他们,靖安司根本就不能给你做主!要不是他们要押送我湖广的粮食送去四川,你们用得着交这么多税嘛!”
这话一说,那些跪在地上的庄稼汉子们俱是愣了一下,然后竟真的相信了一般,又开始跪在原地磕头,咚咚咚,血迹渗出。
小土坡上,那黄若谷神色茫然,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感觉到有些东西不对劲,可他真的从来不关心这些事情,他只关心修行真气,只关心自己的前程……
一旁的李新年脸色却慢慢变得严肃,沉默无语。
下方的段兰荪一听这话,心头竟开始焦急起来,他觉得此人这话说的不对,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反驳……只能说:
“你闭嘴!”
那瘦高男子见段兰荪脸色表情,眼珠子又一转,道:“大人,我知晓你是个明事理的,你靖安司要押送四十万石粮食入四川,可是却不知这四十万石粮食是如何凑齐的啊!”
段兰荪此刻还未糊涂,道:“这和你兼并土地,残杀村民有什么关系呢?”
那瘦高男子继续道:“黄家收买各家的土地,不是为别的,正是为了靖安司的各位大人能够把四十万石粮食平稳送到西南啊。”
“今年又不是丰年,粮食产量本就不多,朝廷四十万石粮食的重担压在湖广一省,像黄冈县的很多百姓交了粮食,家中就没有维持生存的余粮啊,很多家里上月交了粮食,下月全家就饿死了。”
段兰荪脑子里又想起了金陵城外的金川仓,想起来一路之上所见,一时间,竟有些沉默了。
瘦高男子道:“我家老爷心善,见不得县内这么多百姓丧命,出资用粮买田,好让百姓们度过这个年月,也是出于一片好心啊。”
段兰荪觉得有些不对,可还不等发问,那瘦高男子赶紧又道:
“而且大人不知,为了给朝廷分忧,为了减少省内百姓的重担,那四十万石粮食中,我家老爷就出了六万石啊。”
一家乡绅出六万石粮食,在这饥荒之年,确实是一份功劳。
“其余的还要买田接济百姓,可是黄安县内百姓这么多,要每家都给四十石、五十石粮食,也拿不出这么多啊,一家分个十石、十五石,也达到了府上的极限了。”
段兰荪此刻不知道是如何想的,竟然真的问了一句:
“难道真的不能再多拿出一点?”
那瘦高男子摇摇头道:
“大人,如今饥荒之年,我家为了操办朝廷下派的征粮任务,为了诸位大人有足够的粮食能运送到西南,左支右绌,步履维艰啊嘛,现在还能有粮食给这些百姓,已是非常不易了。”
这话乍一听,有些道理。
段兰荪却似乎是被他这话触动了什么,竟发出叹息的一声。
瘦高男子见状,振声道:“我家老爷为朝廷,为百姓考虑,怎么会如此做出残杀百姓,陷害靖安司之举呢?”
段兰荪身后,那群跪倒在地上的庄稼汉子,依旧兀自磕头。
而土坡之上的几人,听了下方这瘦高男子一番“肺腑之言”,神色各异。
那位段兰荪,他似乎有些听糊涂了,按管事这么说,家里确实也是步履维艰啊。
而被段兰荪请了协助办案的冷利,望着下方大放厥词的那人,面上有愤愤之色。
一旁李新年神色平静,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群跪地磕头的庄稼汉子,口中似乎在默念什么……
忽然,他运起体内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