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宽脸上留着小胡须,面容稚嫩,看着就是像是一个大孩子,但是身上穿着的飞鱼服,腰间悬挂的错金牛尾刀,都在彰显他的身份。
这父子俩都是庄稼汉子,一辈子都在田间地头打交道,认识最大的官也就只是上头的被骂狗官的县太爷,见到段兰荪的扮相,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老父有经验,当场直接就给跪了,爬到段兰荪脚边,很快就挤出几滴眼泪。
他儿子愣了愣,很快效仿他父亲。
“大人,大人……贱民嘴贱,贱民嘴贱,瞎了眼不分青红皂白在这乱说话,贱民该死该死,靖安司的……老爷们,都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好官……”
老头如泣如诉地急声哀求,见段兰荪没有出声,心头焦急之下,竟直接开始给段兰荪磕起头,咚咚咚连续磕了几个,额头就已经破了。
他的年纪和段兰荪在山上朝夕相对的师傅差不多,小段在山上就是一个以谦卑孝顺出名的孩子,方才跳出来,只是因为他们说的这话有污蔑靖安司的嫌疑,一时气愤。
见满头白发的老者给自己磕头,让段兰荪瞬间就想到了山上的师傅,心脏猛地一跳,先是连忙跳到一边,然后连忙把这老者,还有他身后的儿子扶起来。
“请起,请起,何须要下跪?”
段兰荪温声问话:
“这位老先生,这位兄台,你们是认识告示上这几人嘛?”
老者身后黑色粗衣的年轻男子抢先一步,段兰荪如此姿态,让他以为遇上了青天大老爷,连声道:
“认识,认识,这几人是村子里……”
可是他话还没说完,站在他旁边,鲜血还在额头上不断渗出的老者眼珠子一转,用力敲了敲儿子的脑门,又做出一副要给段兰荪跪在地上的姿态,眼泪莹莹,道:
“这位官人,这位小大人…………行行好吧,别再问了,小老儿不知道,小老儿的儿子也什么都不知道啊……”
段兰荪以为还是自己把他们吓到了,语气继续放柔软,道:
“这位老先生,有什么事不妨说出来,我靖安司……”
话还没说到一半,那老者竟又直接跪倒在地上,那颗本就出血的额头继续往地上锤,残声道:
“官人,大官人,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什么都不知道啊,不要再问了……”
他摆出一副你要是再问,我就磕头磕死在当场的架势。
段兰荪哪里见识过这种阵仗,连忙又把这老者扶起来,以为自己把这老者惊吓到了,好一阵安抚,又问不出什么所以然,只好让两人走了。
老者愈发加快了脚步,带着自己的儿子快速往家里赶。
“跪下!”
一回到家,顾不得额头上还在流血的伤口,这老者一巴掌扇在儿子脑门上,怒声呵斥。
“当家的,你干啥这样折腾儿子。”
家里头老婆子叫嚷道。
“要不是那锦衣狗是个年轻,好糊弄的,今日我们全家,就要被这逆子害死了。”
那黑色布衣男子虽跪在地上,又有不服,叫嚷道:
“这几年,他们家在黄冈县吞了多少土地,害死了多少百姓,现在靖安司的好汉要来查,为什么不让说!”
老者擦了擦额头上的血迹,又是一巴掌甩到儿子脸上道:
“你当那靖安司是什么好东西嘛,和县里的那些狗官都是一路货色,村里头今年多收了好些粮,好些汉子没饭吃,全都是因为这些锦衣狗……消息走漏出去,你觉得咱们家会有什么好下场?”
那黑色布衣男子仍不管不顾,在那说些胡话。
老者却不再理他,兀自进了房间,把房门锁住,打开有些破旧的柜子,从衣服堆放的最下层取出一个木匣子。
小心翼翼地用钥匙把木匣子打开,里面铺着一层细细的碎银……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段兰荪放这怀有异心的父子二人离去后,小道旁边的密林中突然又一道人影钻出。
“李大哥,我不是故意把这两人放走……”
对着李新年那双略带审视的双眼,段兰荪有些畏缩。
李新年却面上带着轻松笑容,道:
“有什么关系呢,那两人没什么大不了的,既然都跟着他们走到这村子呢,那说明线索就是在这个村庄里,只要在这个村庄里秘密探查,一定能发现些踪迹。”
“这条线索,就交给你调查吧,我去调查其他方面。”
听着李新年轻松的话语,段兰荪重重点了下头,道:
“那我现在就进村打探。”
李新年却把风风火火的段兰荪拦住,笑道:
“急什么,现在天马上都黑了,先回去吃饭吧。”
说完,不等段兰荪回话,已经转过身走去。
李新年望着他的背影,咬咬牙,也跟了上去。
待两人回到靖安司住处之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随意吃了两口饭,李新年准备再去千户聊聊。
“千户?千户已经被黄乡绅家请去吃酒了。”
史蔚身着飞鱼服,悬挂错金牛尾刀,正要出门去。
自从那艘漕运船被涂了血迹,船只下被放了四五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