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愁山上小径通幽,两侧树林翠绿,若不是往来之人皆是身着官服,只怕是会以为是那处游玩的山间。
李新年和史蔚正在路边叙话,忽然一位身穿红底绣金蟒袍,头戴梁冠的男子出现在路前。
男子满头白发,一张端正国字脸上却没有一丝皱纹,相貌威严,不怒自威。
此人正是这莫愁山职位最高之人,靖安司指挥使韦春风。
“指挥使。”两人连忙收敛仪容,恭敬行礼。
这才是李新年第一次见自己最顶头的上司。
韦春风展眉一望,缓声道:
“李新年是吧,青舟和我说过,通真气才一个月时间,竟已是到了炼气境界第五重,倒也的确是个人才……”
“但是你须知,我靖安司最不缺的就是少年英才,天资比你更优秀的,也有那么几个……你切记脚踏实地,勿要耽于虚名,不然定受其害……”
以韦春风的身份来看,对李新年这么一个小小的缇骑来说,他的表现可以说是非常和蔼了。
李新年唯有俯身称是。
指挥使韦春风扫了李新年,又到了眼身旁的史蔚,便转身,下莫愁山。
山脚下石阶旁,一名侍从早已把指挥使的黄骠马牵出,韦春风下了山,便接过缰绳上马而去。
纵马向北,直往玄武大街去,但此刻,这位正二品的指挥使大人脸色却有些凝重,双眉紧蹙,一边骑马,一边在思索什么。
很快经过大明门和承天门,在午门前停下,韦春风把马交给一旁太监看管,递了牌子,整理了下衣襟,便在午门前恭敬等候。
不多时,在一位宫人的引领下,步入九重帝阙深宫。
宫人说,现在圣上不在御书房,而在玉熙宫,韦春风不禁皱起了眉头,双目中透出深思。
如今的陛下,是越来越喜欢修道了。
跟着宫人进了一处宽广的大殿,正中央简简单单摆着一把紫檀木座椅。
座椅后面摆着一尊偌大的三足铜香炉,炉盖上镂空着八卦图案,正不断往外氤氲出淡淡香烟。
而大殿左侧有一条挽着重重纱幔的通道,通往殿后某处精舍。
一手执拂尘,身穿灰袍,面上留着几缕长须的慈眉老者走近,温言道:
“指挥使稍候些。”
此人不是道士,是新明司礼监掌印太监田温。
韦春风可不敢小看他,温声道谢后,便站在这宽广阔大的大殿中,目不斜视。
不知是站了多久,韦春风都觉得有些腰酸,可他不敢运用真气缓解。
终于,重重纱幔的通道里终于响起了脚步声,在这空旷的大殿中回荡着。
韦春风缓缓低下头颅,直到听见那人的脚步声停歇,直到感受到那人已经坐到了紫檀木椅上,才行礼高呼起来:
“微臣韦春风见过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坐于紫檀木椅上,头发披散脑后,身着飘飘大袖,面庞清瘦的圣上吐出两个字。
“免礼。”
圣上目光望向了韦春风,又道:
“韦卿,薛逆一案,你靖安司查的如何了?”
韦春风恭敬道:“回圣上,卑职此次进宫,就是为汇报此事。”
说罢,从袖子里取出一个折子,由那内相田温接过,递给圣人。
圣上翻开奏章,仔细阅读,韦春风依旧低着头,没有抬头看圣上脸上的表情。
过了许久,韦春风终于听到前方传来一道听不出情绪的声音。
“韦卿,上面记载的这些大臣的名字,都是沈逆和卫逆供出来的?”
韦春风微微抬首,正色道:
“是的,据这二逆供述,朝中共有六位大臣,地方军政上也有八位,与那马逆和朱贼有勾结。”
圣上忽地冷笑一声,道:
“我说为何屡征不下……偷偷给他们送钱送粮,甚至还把军事布防图都给他们看了,这般行事,真是朕的好臣子,忠心耿耿啊。”
韦春风又道:“圣上,属下离开衙门前,张俨那边又递过一条消息,金陵城里某个商贾似也有嫌疑,目前正在彻查。”
“查,给朕狠狠地查。”
圣上双眼微眯,目光投向下方的韦春风,淡淡道:
“青舟做事一向稳妥,怎么这次却在案子没查清楚之前,手下的人就把薛恒义给杀了?”
韦春风讪笑,道:
“本来之前国子监藏书楼那个案子,是让青舟做的,不过后来查出了和马逆以及朱贼间的联系,案子大了……俞同知念着他张俨平日清苦,又肯干,便把案子拿了过去。”
俞书源,是靖安司的指挥同知,在入靖安司之前,是六御第二御正宗嫡传,那真武太岳门下四弟子。
那张俨虽属于寒门,但所修之真气,也是第二御。
圣上接过话,似笑非笑道:
“然后青舟年轻气盛,一时气不过,便让手下把薛恒义给杀了?”
韦春风无言以对,场面一时竟也有些沉寂。
这时,一直站在旁边老神在在的老太监田温忽然呵呵一笑,道:
“陛下,奴才倒是听闻一趣事儿。”
圣上长眉一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