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坊,沈宅小厅中。
李新年婉言拒绝了沈越留下用饭的邀请,言明下次一定,便出了沈宅,上了马车,往孙府去。
双方都没有提婚约的相关事宜。
没过多少时间,便到孙宅用饭之时。
后院中,丫鬟把各色菜肴摆上饭桌,沈越把刚才在小厅中所见讲与夫人。
满头珠翠,身着锦罗绸缎的中年妇人把筷子“啪”的一声搭在瓷碗上,细眉一皱,嚷嚷道:
“当初让你别和那李平山定亲,你偏不听,他就不是个脑袋灵光的,混了十多年,到死也还只是个知县,连金陵城的门都摸不到,可怜我那孙家姐姐陪他吃半辈子苦。”
“他生的个儿子,也是个不灵性的,习武从军?若是将来明溪嫁给他,他却死在鞑子手上,让明溪后半生怎么过活?”
沈明溪听得母亲说自己和那人的事情,一张如花般的娇俏脸庞低头看着饭碗,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和父亲长的有些像,十几岁的小儿子沈黎闷头不做声,呼呲呼呲干饭。
本该是一家之主的沈越却老脸一黑,犹在和老妻顶嘴:
“你懂什么,平山兄的风骨气度,谁人见了,不夸耀一声?”
“李家那小子我倒是觉得还行,气度犹胜平山兄当年,只是习武从军这事,确实有些不太妥当,还须得劝他改变想法,继续考取功名。”
沈明溪俏脸微微一抬,却没人注意到。
沈夫人哼了一声,道:
“风骨气度?能值几斤几两啊,依我说,这桩亲事就该……哼哼……”
不知怎的,听得母亲说这话,沈明溪心中没来由的一顿烦闷。
她的脑海中不由得再次浮现出刚才在帘子后面偷看到的画面。
那男子一身青衫,面容清俊,剑眉朗目,和自己父亲对话时,言谈端凝,仪态从容。
在自己和他对视时,那双深邃,澄净的眸子……
沈明溪只感觉如同印在了自己的心里。
“娘,你说什么呢?”
她扬起一张秀美的面容,清声道:
“既亲事已定,岂……岂可失信于人!”
此话一出,饭桌上其余三人皆愕然。
要知道,往日谈论这李新年时,沈明溪都是做小女儿态羞红不语,今日怎么这般姿态?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回到孙府中,李新年也在陪母亲吃饭,并讲述在沈宅中的情形。
“那闺女真的躲在帘子后面偷看?”孙氏惊呼道。
李新年面带微笑,温言道:“是呀,可惜儿子只看到她那双水灵漂亮的眼睛,没看到她的脸。”
孙氏乐呵呵道:“眼睛好看,模样一定好看……”
李新年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对于沈明溪此女,他并没有过多的期待。
封建时代的婚姻,主打的就是一个孝顺父母。
母亲孙氏是那种有些不善言辞,心里爱护儿子,却不知道如何和儿子相处,怕过多干涉儿子的生活的那种。
前世在和一些基层的同事闲聊,他们平日帮忙处理一些家庭纠纷,很多家庭便是如此,和孩子相处时,找不到话说,甚至会觉得有些尴尬。
对于这种母亲,孩子就应该主动的和她聊天沟通,多加陪伴。
从孙氏的反应来看,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明显在这方面做的不到位。
因为前世是一个孤儿,李新年同样也非常珍惜这样的机会。
午后,孙氏找孙乾程的夫人徐氏闲谈,李新年坐在屋内,条案上放着那红脸汉子甩给自己的小册子。
比巴掌略大一些的小册子,封面上却没有名字,薄薄的十几张纸,书页边角被之前的主人翻的有些卷边。
李新年非常想翻开这个小册子,看看里面到底是记载的什么玩意。
可是有的时候,你越是想做某件事,越是会仔细考虑前因后果,越是会考虑做这件事情会给你带来什么影响。
所以好几次李新年的手指触碰到了它,又不自觉地缩回去。
苦恼之下,李新年索性把这小册子放在柜子里一锁。
跑到表弟孙彦的书房里,在他有些诧异的眼神中,借了一本讲述开国野史的书籍,回房细读。
这一看,便是一个下午,一看便是看到夜幕降临,月上柳梢头。
正看到那位“一身都是胆”的子龙将军挥舞一杆大枪,一手庚金真气强悍无匹,于那铁帽子王多铎的百万军中来去自如……
这个世界没有演义小说啊,野史看得终究有些不痛快,以后有机会可以当一当文抄公。
看书看久了有些困顿,李新年打了哈欠,便吹灭蜡烛,趴在桌上开始呼呼大睡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朦朦胧胧,李新年忽然感觉眼前有团光亮。
他愣了几秒,迷糊的神智开始变的清晰,抬头望向光亮的来源。
黑不隆冬的屋子中央,一个年纪大约三十左右的青年男子,掌着一盏孤灯坐在窗前。
这青年男子身穿一袭整齐黑衣,头发用一根白玉发簪固定,一张若女子般的秀气柔和面容正盯着自己。
李新年却注意到他手中拿着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