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霸先其实心里何尝不早就猜出陈昌梦中之所示,只是不便轻易言明罢了。
他寻思陈昌这样一个稚子,此梦断然也不是胡诌。
他也没必要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只是考虑到他实在太小了,若是应梦而往,恐经受不了风浪,故而不愿意道破,还想要装糊涂。
此时被陈法念父子先后说出,不得不郑重考虑。
并问起陈昌的意思。
陈昌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乃站起身来,向父拱手:“李贼作乱,有妄图割裂我神州之意,此风断不可长。此去交州,瀚海凶险,若是上天所示,能助我父一臂之力,平安到达,昌虽九死,亦无所怨!”
“好!”
身边陈佛智等早就喝彩。
陈法念与陈霸先对视一眼,皆都对此儿所论表示钦佩。
陈昌趁热打铁,继续说道:“父亲,莫以孩儿年幼无所为也。甘罗十二为相,我固不如他,然拳拳之心,亦有以报朝廷,还望父亲成全。”
陈霸先到底还是不放心,并没有急着答应。只是说还要想想,让他在此不要耽误学业,安心呆在这边。他在泷州也只呆了不了一天,第二天也就辞别陈昌等,自回了。
当然,为了更好的训练水军,在回到高要后,又立马带队去了广州番禺。
番禺渡口为远洋海贸集散地,前方可停靠大型楼船,进行水战练习。
陈霸先为了不惊扰商旅,自然将楼船尽量在旁边远处停靠,并不打搅正常出入。他这边将人马屯扎了,一面训练,一面征集粮草,赶制器械,并推演沙盘,尽量做到万无一失。
陈法念重金所聘的王阿武也随陈霸先一道过来。
陈霸先平生最是好学,一有机会自然免不得向其请教有关观星定位方面的问题。
但听王阿武言,舟行大海,不比陆地,陆地有山川河流为标识,而大海里没有,也就容易迷失方向,于是就有了为寻找方向应运而生的舟师。
正如《淮南子?齐俗》里的一句话,道是,“夫乘舟而惑者,不知东西,见北斗则寤矣。”
他告诉陈霸先,说,寻常舟师只需以手掌指节之数便能测辨星辰高下,以此来确定方位。只是这样的办法实在局限于各人手指指节之长短,不免有误差,故而他家另有其法。
这个办法还是祖先从‘圭表侧影’中总结出来的。
所谓‘圭表侧影’,其‘圭’横放于地面,而‘表’则垂直于地面,形成一个直角,通过‘表影’长短判断季节。久而久之得出‘寸影千里’的规律。
周礼记载:“日至之景,尺有五寸,谓之地中。”
所谓‘地中’,也就是地之中央。
由此,延伸出借助他物之位置、角度、距离等测量天地之四方的办法。
于是,他手中的‘卡尺’应运而生,号为‘定天之尺’。
‘卡尺’早在王莽时期就有,其之作用或许不是为此,而他家借助此物,稍作改动,以为观星定位之用,沿用至今,也就传下此‘定天之尺’。
陈霸先觉得这‘定天’二字不妥,乃建议其改名为“量天”。
王阿武是粗人,陈霸先既然有此吩咐,也就听了,从此呼为‘量天之尺’。
陈霸先这边操演水军等事,身在泷州的陈昌,则接到了一封书信。
书信是王正从建州派人送过来的。
其实要说起来,建州到泷州的距离其实比起到石州的距离还要近。
王正此时突然来信,也不难猜出其之意。
果然,王正是听说了他父亲授命为前锋事,得知他也已搬到泷州,特意问其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来。
陈昌对其人之殷勤很是感激,欲要随便客气两句将之打发了。
想想,有一事倒是可以让他帮忙。
他常常改进弓弩等,虽有奇思妙想,奈何没有立马帮助他实现之人。高要的匠人都被其父陈霸先带去了,其父因为赶制器械,正是缺少匠人时候,自然不能去要。就连泷州的,义父也将之叫去帮他父亲了,民间匠人也是差不多全都征用,自然再难找到一人。
王正既然书信来,也就顺便提起此事,并送些重礼。
陈昌也没指望太多,毕竟此时匠人大部分都有匠户的,地位几乎与奴婢相当,民间匠人很少,又是征用期,只怕更难轻易找到。
不过好在,王正还是办到了。
他僚人中颇能善于铁、木等工匠者十数人,挑出了其中手艺较好的十人一并送了过来。
陈昌自然很是感激,再次去了书信表示感谢,且一并送了重礼。
重礼王正收下,也回了信,同时也回了他的礼,表示不必客气,有需要尽管说。
陈昌不免再次客套两声,送礼表示感谢。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陈文戒来泷州见他。
石州一战,陈文彻彻底被降服,事后陈法念与陈霸先联合表其为南陵太守。
陈文彻心灰意冷,已是无力搅动西江风云了,自然是希望安稳待在一个地方,能为一方之守,当然高兴。
陈文彻赴任前,曾来见过陈昌。
陈昌将那两面大铜鼓让他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