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兰钦端坐于案前,旁边还立着数位将军。
陈昌带着晏英等二十甲卫从高丘下来,一路到了兰钦大帐。
就在此之前,他已经派人告诉兰钦,言陈文彻一部贼人已被赶入绝地,并让他们大可放心,不必急于出击。
兰钦百里跨河追击,一路赶来确实疲惫,既然贼人逃无可逃,他也就在空旷地带命人扎下营盘,做暂时休息之处。
其余大军则严阵以待。
兰钦虽然红极当世,但其人谨慎,并非如弟弟兰裕那般飞扬跋扈。他听说前方是高要城太守府的一部人马,自然不可怠慢,是以建帐也有待客的意思。
陈昌其实早闻兰钦击退西魏军,班师在途,准备回台城去领赏的消息。
没想到,居然在他去石州的途中会与之相遇。
要说起来,也是陈文彻合该如此,他们一部刚从高要撤军,就急忙在寨中召集兵马,准备对陈法念的石州再次展开攻击。
毕竟,他这次匆忙从高要撤回,也是因为石州之围解,怕他从后攻击。
既然回来了,就想给陈法念一个措手不及,于是兵杀石州。
不想,刚刚出兵,恰好遇到大胜而归准备去台城领赏的兰钦所部人马。
陈文彻早闻兰钦大名,躲他都来不及,哪里想要跟他沾上丝毫关系?
本欲绕行,不想被兰钦趁机发动攻击,从中截杀。
队伍一做两断,陈文戒所部向北逃,陈文彻所部向南跑。
还以为有西江相隔,兰钦当会放弃。
哪里知道,兰钦早闻此间俚人时常作乱,前面刚刚滋扰过石州以及高要等地,故有索性一鼓作气,将其部歼灭的想法。
别说是隔了一条河,就算是刀山,他兰钦也是不怵。
在沿河紧急征调来船只,立马渡河而来,直击陈文彻所部。
陈文彻还想着把船只都烧了,兰钦当知难而退,哪里想到对方居然如此锲而不舍。
也因为大意,再次被兰钦所部追上,一战还没打,全军崩盘,以此一泻千里。
也正是因此,被陈昌所部人马逮了个正着。
陈昌也就顺理成章一困他陈文彻,二遇仁威将军兰钦。
既然事情都被他陈昌碰到了,陈昌又不想看到陈文彻一部被彻底剿灭,故而亲自到了兰钦帐下说项。
待他入了帐来,果然跟想象中的那种,帐内诸人见他,皆是哑然不已。大概是不会想到,对方派出的居然是个稚子。
陈昌大场面见得多了,也并不慌张,款步而入,拜见了兰钦。
兰钦时年已是四旬有二了,正值壮时,多年的沙场征伐,自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
“监西江督护、高要郡守陈霸先六子,陈昌,见过仁威将军。”
陈昌声音洪亮,字字清晰,且不卑不亢,倒是颇令众人敬佩,稍稍收拾起轻视之心。
兰钦已经听说过他们此行的目的,既然是去石州还兵偶然相遇,又帮他困住了陈文彻这伙败兵,自然不会怠慢他。
当下一点头,问道:“你是陈督护第六子?嗯,小小年纪倒是颇有胆识,居然入我帐来,不卑不亢……”
说到这里,眼前似掠过了一道人影。
那是他的爱子——兰京。
兰京从军时也才十岁左右,跟此子个头差不多。
是以,语气不知不觉稍稍温和了些,
“只是这沙场之地,刀剑无眼,缘何陈督护没有到此,只派了你来?”
陈昌立即道:“广州因卢子略之难,我父带兵三千前往戡乱,故一时未归。”
兰钦刚刚从前线回来,只听说陈文彻曾攻击了高要和石州,也知广州之乱,到底没有想到乱还未平。
故而,在听到是高要太守府一支人马来,还以为是陈霸先已平定叛乱亲至呢。
但想到其父未至,那么这支人马又是何人所带呢,便把眼看向他。
“这么说来,此队人马是你带来的?”
陈昌知他疑惑,将与陈佛智前后事跟他说了。
别说众人听来惊异,就是兰钦听来亦觉得不可思议。
“你一个稚子,居然有此决心。”
兰钦不再质疑,反是对陈昌另眼相看。
曾几何时,他的爱子兰京也如眼前少年,十多岁随他冲杀敌阵,意气风发。
本来可以历练一番,将来立下一番功绩,为兰家光宗耀祖,继承其之事业。
然而,天不遂人愿,数年之前,与贺六浑一场战事,损兵折将不说,且将爱子丢失于乱军之中。
事后才知,爱子被贺六浑所擒获。
他听此消息,焉有不痛惜之理?
然而,三番派人往贺六浑处说项,希望赎回爱子。
不想,贺六浑非但不听,且将之打发给他嫡长子高澄,使之为奴。
是气杀兰钦。
兰钦却无可奈何,只能是不断招人往赎,只是一直未有结果。
这件事也因此成为了他的心病,只不知此生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这个儿子了。
故而,见到陈昌的那一刻,他就有点见到其子的影子了。
毕竟他们失散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