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周铁虎,让陈昌眼前一亮。
转过身来,只见其人当在七尺左右,身材高大,壮如铁塔,上身披甲,内里短袖襦,褶服。
只是,他胸前所披的两当甲,已经有了破损,就连褶服袖口处,亦被划破了一道口子。
甚至可以清晰看到,伤口处外翻的肉痂,兀自淌着血。
再看他下穿缚袴,脚蹬圆头高靿靴,皆都被鲜血染就。
头戴罩面首铠,一张脸上,除了眼珠子露出些肉白,其余不管是额头还是脸颊,皆都蒙着血渍,只怕时间一长就要干涸凝固在上面。
名唤周铁虎的幢主,还在各人身上打量着,要找出这支人马的领军将军。
这时,苏心斋已经给他引见:“此乃我家小郎主,高要府君六子,陈昌,亦是这支人马的……首领。”
“……”
周铁虎还当是戏耍。
当看左右人等皆簇拥在这个稚子身边,且都毕恭毕敬,不相信也得相信了。
这个稚子脸上看起来稚嫩,不过个头倒是颇高,颇有做人主的气势。
周铁虎也听闻过高要郡守陈霸先大名,知道其常年镇压俚僚,拥有一支人马。故而,对于陈霸先第六子能作为他们的‘首领’,倒也不再怀疑。
不论如何,刚才他陷入绝境时,是他指挥人马,带着他们将他们从重围里救了出来。
是以,站在他面前的不管是老头也好,是稚子也罢,他都得表示感谢。
周铁虎粗重的声音再次响起:“周铁虎,谢小公子救命之恩。”
他身后还剩下的十数甲士,皆都向陈昌行谢礼。
这个铁塔般的汉子,低下身来,刚刚低陈昌一个个头。
他能诚心相谢,他陈昌自然不会摆谱,赶紧走上前一步,伸手虚托起周铁虎两只胳膊,忙道:“行军至此,眼看僚人追击尔等,恰好遇到,也就伸出援手了。此不足道哉,周将军不需客气,诸位兄弟亦不需如此。”
周铁虎再次谢了一声,问道:“听闻高要为贼所困,不知小公子此刻又缘何在此?”
陈昌倒也不瞒他,将高要已经解围,将带兵去石州的事情跟周铁虎说了。
周铁虎听来,点头道:“原来如此,石州前阵子确实听说有万余俚人将其围住,到现在亦不知如何了。”
陈昌扫视了身后被俘虏的僚人一眼,问他:“不知这些僚人……”
听到陈昌问起僚人之事,周铁虎脸上一红,也不隐瞒,乃与陈昌说道:“此部僚人煞是不老实,经常抗交赋税,又不服徭役,且诸洞结成一伙,联手抗拒官府,故尔……”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僚人堆里有人大声反对,言朝廷赋税沉重,徭役更是无期,生生将他们逼反云云。
陈昌仔细看这些僚人,短发,纹身,身穿清花斑衣。
不过,跟之前看到的俚僚喜欢赤足不同的是,这部僚人居然着鞋。
且其中有些人穿汉人的右衽之衣,显得尤为出众。
其中一个四十年纪的汉子,长身挺立,站在众人之中,颇有气度。
陈昌将眼打量着他,那人也将眼同样打量着他,一点也不因为身为俘虏而胆怯。
陈昌眉头一皱,请那人出来,问道:“你是汉人?”
其人倒也不隐瞒,点头道:“鄙人王正,字子修,祖上秦武侯王猛王景略。”
陈昌也没想到,眼前这人居然是前秦苻坚身边那位猛人,人称‘功盖诸葛第一人’,乃一时奇士的王猛之后人。
想来要不是他早逝,大概淝水之战也得改写。
对于其人,陈昌很是敬佩。至于其之后人,更加不敢怠慢,连忙问他出自王猛哪一支。
一问,乃知是王猛之孙王镇恶。
王镇恶长于谋略,处事果断,受到宋武帝刘裕赏识。
义熙十二年,联合檀道济北伐,攻克洛阳、长安等,灭亡后秦。迁冯翊太守,辅佐刘义真镇守长安。然而,后来由于内讧,被同僚沈田子设计杀害,年四十六。
同时被杀的还有诸多兄弟。
“后百年,我先祖南下,与僚人联亲,定居于此。”
陈昌点了点头,表示失敬。
转而想到这些人中部分人异于僚人,这大概是随同王正先祖南下的汉人。
另外,这部僚人着鞋,应该也是受了他们的影响。
不过,对于这些人如何表现出如此的惊人战力,且能懂得阵型,陈昌表示疑惑。
王正也立即给他解释道:“鄙人自幼习武,喜读兵书,平时无事,经常就教习他们一些战阵,久而久之也就会了些。加上不时为官军纠缠,无奈在数次的战斗之中,也就练出了一些本事。”
旁边周铁虎听来急了,连忙道:“尔等若按朝廷规矩缴纳赋税,按时服役,焉能会被官军缠上?再者,今日尔等可不讲规矩,若非偷袭,我等焉能落败至此?”
看来,他周铁虎还是不服气。
王正不跟周铁虎争辩,乃与陈昌说起朝廷赋税之重,徭役之无期,被逼无奈,这才走上了反路。陈昌听来,也只能是深表同情,至于其他,陈昌实在无能为力。
倒是现在,王正毕竟是官军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