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支人马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先后落入了陈昌所在的伏击圈。
前面一支是朝廷人马,只有个七八十人,但被后面人马撵着,看起来比较狼狈。
后面的僚人装束,皆都拿着刀叉棍棒等,虽然兵器差,又没有甲胄,但他们胜在人多,且看他们跳跃奔腾,身手之矫捷,又非一般人能比。
到了豁口这边,朝廷人马也终于被对方撵上,眼看落单的立即遭到对方拼命殴打砍杀。也终于,激起了他们的一腔血气,不再一味的逃跑。
将旗立于正中,那些跑散的人马不管是落单的还是跑上前的,全都望着将旗的方向靠拢、汇集,越来越多。
七八十人,在将旗的引领下,拼命抵挡着贼人一波又一波的冲击。
豁口处怪石嶙峋,朝廷人马完全摆不开阵型,展开不了攻势,也就优势尽散。
只能是依靠兵器和甲胄上的弥补,勉力支撑,拼命的厮杀。
虽然是稳住了一阵,但很快又被贼人给冲出了一道口子。
反观僚人,因为常年居于山中,对山路地形熟悉掌控。也正是得益于对此地的了解,他们能够灵活出击,从各个方向击破,很快就将他们打散打残。
战斗虽然只有半个时辰不到,朝廷人马已是被冲得七零八落。眼看形势一落千丈,要被这群数百的僚人给包圆了,陈昌心里也是暗暗咋舌。
在他的想象中,僚人装备简单,又没有厉害的兵器,虽然人多,只怕跟朝廷人马比起来,应该是占不到多少的便宜。
或者说,就算朝廷再不济,也能多支撑一会,大不了打不过就跑。
可陈昌站在上处,周览形势,朝廷人马已被团团围住,想跑,只怕也不能够了。
陈昌之前虽然打了插手帮朝廷的准备,但此时面对变化的局势,又不得不仔细掂量掂量了。
所部人马多数对此地不熟悉,如果贸然出击,是否能够取得优势?
如果不能一击必胜,一旦被他们跑了,也就得罪了他们僚人,是为高要竖了一个大敌。
再者,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他们的人数与对方相当,一旦打起来,是否能讨到便宜?
为了他身后的人马不受到折损,陈昌不得不深思,一时仍是不敢轻举妄动。
再看下方,将旗已经数次倒下,但被人一次次竖起。
就像是倒下的信念,一次次被人捡起拾回。
虽然一个又一个的战死,仍是有不屈的人重新抖擞精神,拼死再杀。
陈昌距离他们远,虽然听到的是嘈杂的厮杀声,但仍能从中感受到勇气的力量。
他发现,他们人马打到现在,已经剩下不到一半了。
按照常理,战损过半,就算没有崩溃,大概也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了。
但到现在仍是没有出现想象中的局面,反而是愈战愈勇。
陈昌惊讶的发现了这种状况,心下哑然,也立即朝战场上逡巡过去。
他想找到,他们何以不崩的原因。
他眼睛极其锐利,虽则相距数百米,仍是能隐约看到战场上奔跑的人群。
他能看见,有一人身如巨塔,操持大槊,始终保护在将旗旁边,指挥着众人拼命抵抗。
而这些人,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个主心骨,这才勇气百倍,面对死亡不怯,继续战斗。
“壮哉!”
陈昌心下不禁大赞,为其之勇猛叹服。
晏英已经等不及了,他在陈昌耳边低声问道:“小郎主,我等管是不管,要不要杀上去?”
不管是下方朝廷人马的生死,还是自己所部人马的存亡,皆都掌握在陈昌手里。
不论是任何一种局面,他都得为此次的决定付出责任。
这些生命皆都是有灵活性的,可不是轻易一两句话就能决定的。
“善战者,居之不挠,见胜则起,不胜则止。
故曰:无恐惧,无犹豫。
用兵之害,犹豫最大;三军之灾,莫过狐疑。
善者见利不失,遇时不疑,失利后时,反受其殃。
故智者从之而不释,巧者一决而不犹豫,是以疾雷不及掩耳,迅电不及瞑目,赴之若惊,用之若狂,当之者破,近之者亡,孰能御之!”
陈昌的眼前回到了竹简上那几行字,心下亦为之一紧。
是的,战场之上,最大忌者,莫过于‘犹豫’。
往往‘犹豫’者,成为三军之灾。
他必须快速做出判断,‘见胜则起,不胜则止’。
如果说,‘灾’的方面已经分析过了,他现在要分析的是‘利’。
在陈昌看来,目前也不是完全没有‘利’。
利之一,如今他们在外围,贼人已完全处在他的包围之中。这样看来,他们一方占了地形之利;
利之二,他们处在暗处,贼人在明处,一旦猝然发动攻击,也必有利于发挥,是可出其不意;
利之三,他刚才完全忘了,他所部人马以及陈佛智所部,其实皆都熟悉山林作战,虽然对此地不熟悉,但亦可弥补其之不足,此又是一利。
有此三利,又是站在朝廷这边,以顺诛逆,有何不能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