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大帐,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传来,杜僧明皱了皱眉。
他瞥眼立即看到,被石印砸破脑门,鲜血流了一地的沈顗,正僵卧在地。
杜僧明吃惊非小,就要走上前查看,被卢子略打断:“弘照,你不需看了,此僚勾结陈贼,戏耍于我,今我杀之。”
弘照,杜僧明表字。
杜僧明与沈顗早前认识,也知沈顗谨慎的个性,绝不会做出此等蠢事。
他快步走上前,还想要为他辩解一番:“沈督护向在营中,出入皆都受到约束,如何能跟贼人私通,卢帅是否多有误会?”
卢子略既然失手杀了沈顗,也没有什么好反悔的,不想被杜僧明追问。
是以,不耐烦道:“弘照,你知道什么?此僚既死,不需多言。来人!”
立即叫人,将沈顗尸体跟拖死狗似的拖走了。
“……”
这还是在起兵前,诸般大小事都跟他们商议的卢子略吗?自将兵四分,拥兵万余后,卢子略似乎就变了。
对于沈顗这样重要人物,甚至都不用审讯,直接帐下亲手杀之。他卢子略,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残暴了?
他刚才那眼神,以及赤红的双眼,很是可怕。是不是他多说一句,也得将他给杀了?
杜僧明心下一阵痛惜。
他不怕死,只怕卢子雄大仇未报,而他卢子略就已经变得认不出来了。
直等到沈顗尸体被拖下去,席子也换了一副新的,卢子略气息方才稳定下去。
也知,此时还得依靠杜僧明等为他破敌,距离不能太过疏远。
他此时又故意说到他兄长杜天合的死,以激起杜僧明对陈霸先的恨意,接着安慰起杜僧明来。又说到贼人陈霸先如今已安营于南边,叫他来,就是要向他求教破敌之策。
杜僧明对于兄长的死自然痛心,也听闻陈霸先已经到了此地。只是陈霸先据隘而守,并没有急着进攻,而卢子略亦是举兵不动,已有数日。
杜僧明此来,也有责问卢子略的意思。
只是,卢子略既然先问于他,不好不将心中所想说出。
“陈霸先屯兵在侧,时刻掣肘我等,我等如欲攻打广州,他必袭我等之后。”
“我意以为,可先破陈霸先一部,再回头来对付广州守军。”
“广州守军被我等连日攻击已然胆怯,我等攻陈霸先时,他们必然不敢轻易出城。”
“是以,欲得广州,必先击溃陈霸先不可。”
卢子略听来,点了点头:“虽然如此,然而陈霸先连破我三门驻军,士气正盛,初来时我等尝试与他接仗,一仗败我前军数千。”
“且他既然据隘而守,我等不可急于攻取。当见机行事,谋一他法,方可战之必胜。”
杜僧明听他话里面的意思,似乎仍对陈霸先忌惮不已,到现在也不敢直面陈霸先。
杜僧明失望至极,看来他之前与他同仇敌忾说的那么多话,其实不过说说而已。什么对付陈霸先,他的本意其实还是先破广州,再论其他。
杜僧明当然不是因为兄长杜天合的死,而故意要求卢子略非得先行攻打陈霸先,实在是他连日的观察,得出的结论。
如今他卢子略这般认死理,杜僧明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受。
要说他珍惜兄弟之情吧,何以卢子烈同为他亲兄弟,早前被对方斩杀,屁也不放一个?
如果说不,他为了报仇,与其等相约起兵围住广州,夜以继日的攻打,实在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指责他的。
如果说有,他自起兵以来,先分四门之兵,独占其中三分之一。又借口贼人从西江来,再次从他三门每人手上分走两千,共得兵六千。
就算是如今他三门败走而来,他仍是牢牢抓住这些士兵不放,不愿提归还兵马一事。且还因为其兄杜天合的死,夺了其部人马。
杜僧明为了大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里不愿意多想这些。
他想到的是卢安兴、卢子雄父子二人对他的厚恩。
也正是因为此恩,在他听闻卢子雄冤死之际,气愤不已,联合起兵,共推卢子略为盟主。
如今,卢子略似乎只对攻打广州感兴趣,而对其他,漠不关心。
也许在他看来,攻破广州,杀了萧映、萧谘就是此行目的的达成。
又或者,杀死萧映、萧谘才是开始,而繁华的广州,才是他最终的目标。
从一个拥兵数千的将军,一下子拥兵数万,且为诸将之帅,难保不会贪恋兵权,而将私欲自欺为公仇,拖着他们全体为之陪葬。
杜僧明想清楚这些,心里失望至极,闭口不再多说一句。
而就在杜僧明身后,副将阎西,忽然上前一步,开口说话。
阎西向卢子略一拱手,说道:“其实要破陈霸先,也并非只有硬取一途……”
他故意把话说一半,就是要卢子略追问。
果然,卢子略眼眸一亮,轻哦一声,问道:“不知阎将军有何良策将以教我?”
杜僧明对部下极为亲昵,对阎西更是视为心腹,出入常常带在身边。
而阎西也因为极能守住本分,从不多嘴,无问不答,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