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要城,此刻正经历第二次围城。
相比于第一次的小打小闹,这次要正式得多。
多得数不清的大小战船布满西江流域。
沿西江而下,环城三面都是船只,一眼望不到头。
高要城的战船早已调赴广州,就算剩下的一些,也已经收拢隐匿到了别处。
别处这支人马分出来两百人,领军的正是陈昌叔父陈休先。
陈休先深谙水战,曾帮助陈霸先统领一部水军攻打安化,事后因功封为其地县尉。
在此之前,因为军情急迫,胡颖召集了陈休先、陈谈先及陈昌等,进行紧急议事。
议事中,胡颖有鉴于高要城尚留有一只楼船及一些艨艟,如果贼人沿江而下,必然水陆俱进,到时战船落入贼人手中,则是资助贼人,得不偿失,建议必要时可将之击沉。
陈谈先则以为毁之可惜,不若暂时隐匿到别处。
唯陈昌建议,在援军尚未到达之前,切不可将所有人马坐困此城,必要时当分派出去一支,以待建立奇功。
而留下的这些战船,则是此功之关键。
起先胡颖等尚且迟疑,毕竟高要城本来能战的兵马不过三百多号,后面强征的千余青壮未有任何的训练,根本起不到大的作用,只能是充当人数罢了。
也就是说,在人手紧缺的情况下分兵,着实冒了很大的风险。
也唯有陈休先赞成。
陈休先认为,若能分出这支人马,不但解决战船资敌的风险,也可以起到镇定城内人心的作用。
毕竟在此之时,援军未到,如果还有一部在外,则城内百姓也必将有所寄盼,如此方能让人心大定。
陈休先不但赞成,且自请带着所部人马在贼人来到之前登船先匿。
陈休先一部只有七八十号人,远远不够,胡颖乃将新近强征而来的千人,分出一百多给他,凑齐两百人,让他带走。
余下的众兵在胡颖和陈谈先的带领下,登上城头日夜防守,不敢怠慢。
当然,有鉴于目下形势,陈昌七岁稚子且常常往来于军中,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尚在城内的陈谈先小子陈顼,及陈休先儿子陈昙朗,皆都要求加入军中。
起先他们两个父亲还是不肯答应的,毕竟之前他们虽然曾在陈霸先军中走动,到底从未面对过战阵,不相信他们的能力,怕到时给他们添乱。
“我等也不小了!”
是的,此时的陈顼年在十四,而陈昙朗则年长陈顼一岁。
不论谁,都比陈昌要大。
陈昌七岁稚子尚且在之前一战中深得留城司马胡颖称许,他们二人凭什么不能?
在他二人据理力争之下,最后他们的父亲只得免为同意。
他们的两个儿子也因此各自追随父亲在军中行走。
陈昙朗跟随父亲陈休先出城登上楼船远去,陈顼则在其父陈谈先身后亦步亦趋,往来在城头上巡守。
在此大敌兵临城下之际,陈昌自然坐不住。
他来到了胡颖身后,探头向城下望去。
滚滚烟水,无际战船,陈昌也是第一次见过这等大的场面,心下不禁暗自浩叹。
这还只是陈文彻一部先行的水军,如果主部人马到来,不知又是多少?
西江之上的战船密密麻麻,数也数不过来,他们敲击着铜鼓,挥动着旗帜,在江面上往来穿梭,主力没有登岸,有小部分已经在做准备。
江面上的动静闹的实在太大,全城百姓开始了骚动。
陈昌也已经明显的感受到了。
他不再感叹于贼兵气势的浩大,而是在观察着敌船的一举一动。
敌船大部分其实都是小型船只,很少有大舰。他们往来穿梭于江面,混乱不堪,毫无章法。且都敲鼓击戈,各自逞威,向高要城炫耀着武力,完全不将守军放在眼里。
这大概,在他们的想法里,只需一通耀兵城下,城内人听来见得,当自胆破,根本不需对阵,一旦上岸,兵临其下,则此城必将是手到擒来,可轻易夺之。
是以未战先狂。
观察良久,陈昌也已经注意到,有一股人马开始登陆,往城下移动而来。
而后继的人马慢慢吞吞,想上不上,船只横着,又把其他想要上岸的都堵在了江面上。
一时间,他们自己一边倒是乱了起来。
陈昌瞧来有趣,不觉嘿然一笑。
忧心忡忡的司马胡颖,一直注视着江面上的动静,虽然不至于瞠目结舌,到底是被贼人船只之多为之胆慑。
表面的镇定,完全掩饰不了内心的惊恐。
他蹙着眉头,知道贼人太多,这次高要将面临前所未有之困境了。
他之前鼓舞起来的勇气,此刻有了懈怠。
他尚自大气也不敢喘一个,他身后的这声嘿然,到底将他从紧张的气氛中挣脱出来。
瞥眼看到是陈昌,心下也就不奇怪了。
他伸手捋须,与陈昌道:“贼人已然临城,小公子是在看热闹,还是毫无敬畏之心,难道不知战场之凶险么?”
陈昌说道:“胡司马误会了,我只不过是在笑他们。”
指着胡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