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绣县县令是个老实人。
易承问什么,他就答什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且说话语调平缓,像是背书一样,颇有种后世智能音箱的感觉。
易承觉得有趣,便搭话问他曾经的经历。
原来这位县令名叫曹安,秦国时期,他一直在东绣县县衙担任主吏掾一职,也就是跟萧何曾经一样。
后来项羽进了咸阳,下令把咸阳周边三十四个县的县令全杀了,然后提拔下面的人升任县令,他在机缘巧合之下,便被选为东绣县新一任县令。
战战兢兢的干了不到三年,结果项羽就被刘邦给干掉了。
项羽一倒台,刘邦又入了咸阳,本来以为这回自己的脑袋不保了,可刘邦竟与项羽不同,非但没有杀人,反倒是命人送来新官服和一本《二年律令》,命他继续在东绣县担任县令。
曹安自然是感恩戴德,一直兢兢业业的按照《二年律令》上的指示工作,到如今已经是第八个年头。
“哦,这么说来,其实你没见过汉王?”易承有些好奇地问道。
“侯爷说的哪里话,下官何尝能得见汉王真颜,汉王乃真龙天子,我等小吏,只是听说汉王之丰功伟绩,便是这辈子的福分了,哪里敢奢求见到汉王。”
易承有些忍俊不禁,万万没想到,刘老三的民间声望原来这么高。
“我问你,这东绣县离我此处山门远么?”
“不远不远,乘马车两个时辰便可到达。”
“好,那就走,带我去看看我的这处封地,究竟是什么样的...”
...
易承突发奇想,让这个东绣县的县令带自己去看一看,刘邦封给自己的三千户食邑的封地究竟是什么模样。
从骊山的山门到东绣县其实并不算近,易承带着太宰卢方三人,乘坐县令的马车,一路沿着山道向东行驶。
沿途看到大片大片的稻田全都熟了,易承便问起秋收之事。
曹安便告诉易承,今日秋收就已经开始了,大概三日,秋收便可结束。
就这么一路边看风景便跟曹安扯皮,马车终于到了县城。
说是县城,其实就是一座小型合作社一样的农业聚居地。
还没两人高的黄泥墩子就算是城墙了,倒是城里连接外面的道路修建的还算不错。
曹安带着易承去城里转了一圈。
果然没啥看头,在这个时代的人觉得建设很好的县城,比易承后世见过的最差的城乡结合部都不如。
大部分都是土坯房,连砖瓦房都没有几间,更别提木质的二层楼房了,整个县城就一家粮行,说是县城,实际上就是个大一点的农村。
易承便直接下令,让曹安带自己去乡下看看,看看自己麾下的田亩有多少顷,现在的稻田长势如何。
曹安点头称喏,便带着一行人出了县城,朝城东头走去。
九月的关中是金黄色的世界。
站在东绣县县城东头的土丘上,易承望着面前一望无际的稻田,此时天气晴好,天空湛蓝,在金黄稻田中,是许多辛勤收割稻谷的农人,这让易承的心情十分快慰。
任谁看到这片丰收的场景,都会由衷的感慨人类征服自然的努力。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现在他是这片土地的主人。
“骊阳侯您看,这便是本县最大的水田区了,一共有水田一千四百一十四顷,水车九十七架,旱田东边是大块,一共有三千一百九十顷,往北还有一千多顷的山田....这其中水田又有上田三千二百亩,中田六千六百一十亩,下田...”
易承就这么听着东绣县令像是在念经一样的汇报田产,他直到现在才知道,三千户侯的封地是有多大,虽然东绣县只是一个中县,可光是每年税收也有六万石以上。
换成钱来算,田租差不多就是三百万钱+户税一百万钱+劳役一百万钱,这还是保守估计,一年收入能超过五百万钱,妥妥的大地主阶级。
怪不得这个时代的人全都一心想搏个马上封侯,原来当了侯爷,也真就实现了财务自由。
农人们编着裤脚,赤着膀子在稻田里用镰刀收割着稻子。
他们用的镰刀和后世易承见过的那些镰刀完全不同。
这个时代农人所用的镰刀,只有很小很小的一块铁片或者青铜片,甚至家境贫困一些的,只能用石头做镰刀。
这些农人仅仅用这种非常简陋的工具,就可以很高效的在田野里收割水稻。
一茬又一茬,成捆成捆的水稻被从根部割断。
刚刚被割下的黄绿色禾苗,上面挂满了金黄饱满的稻种,然后被随意的铺在田垅上。
另一些农户推来一些两轮的小板车,然后将田垅上的那些稻谷都放在板车上,推到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
空地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其中大多是女人和孩子。
她们在那里打谷。
在易承的印象中,后世其实已经很多年都看不到打谷了。
自从有了收割机脱谷机这些现代化设备,农村的打谷场也不知什么时候渐渐消失,打谷这一传承自古老文农耕时代的行为也封存在记忆深处。
可是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