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三天,军寨中到处都是人吃人的恐怖景象。
刚开始只是吃些饿死的士兵,后来只要稍有不合,便会相互斗殴厮杀,胜者将败者杀了丢进大锅煮了吃掉。
秦军已经将补给线彻底切断,如今十七万赵军,就被困在偃土坡的军防工事,断粮三十二日,无米无粟,饥饿不堪,自相杀食。
艳阳高照,七月份的天气颇为炎热,可易承却感到自己的身体阵阵发冷。
全身上下轻飘飘的,这个时候不能动,只要一动弹,脑袋就会发晕,一旦晕过去,那基本上就等于挂了。
想到自己一死,别人就会把自己的尸身丢进大锅煮了吃掉,易承就打了个哆嗦。
尽管这具身体不是他的,可他依旧不想成为别人口中的一块食物。
半躺在一处小土坡后,缓缓的呼吸,保持假寐的状态,易承不知道这具身体能撑多久,但能晚死一会是一会。
“哑奴!哑奴!”耳畔传来了马斛的声音,易承睁开眼,就看到马斛正端着一个小陶盆,凑到自己的身旁坐下。
“给。”马斛将陶盆递给了易承。
易承接过陶盆,低头一看,竟发现陶盆中是一碗熬的极淡的稀粥,上面飘着一层薄薄的米油,下面能看到一些稀散的米粒。
“啊啊。”易承张了张嘴。
“嘿嘿,你喝吧,我喝饱了。”马斛憨厚一笑,“赵将军要突围,分四队轮番突击,就把营中剩下的全部粮食煮成粥,让大家吃上最后一顿,只要有些力气的,都跟着将军出发突围!”
易承知道,赵军这最后的殊死一搏,可惜最后结局还是失败了,甚至主将赵括也是在这次突围中被乱箭射死。
“我打算随赵将军一起出去突围试试,此处已经没粮,继续待在这只能等死。”马斛下定决心道。
“啊啊,啊啊。”易承抓住了马斛的手,使劲摇了摇头。
连赵括这个主将都在突围中身死,参加突围的士兵恐怕更没有人能活下来。
“为何?”马斛面露不解。
“啊啊啊。”易承说不出来话,可是对于这个还会把最后的稀粥给自己的一口的兄弟,他也是极力阻止他的送死行为。
之后不管马斛如何解释,易承都不让他离开自己。
两人都十分虚弱,折腾了一会也没了力气,只好半躺在营寨中休息。
晌午时分,营寨最后的突围开始了,营寨前敲响了战鼓,可惜声音完全不宏壮,稀稀拉拉的战鼓声,仿佛带着几分悲怆。
营寨的周围都是喊杀声,那些还稍微有些力气的士兵都跟随赵括朝秦军的封锁线冲去。
可惜这是一场注定无果的战斗。
喊杀声仅仅持续了小半个时辰就戛然而止。
荒凉的偃土坡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赵军突围失败,主帅赵括被杀的消息如同瘟疫一般很快就传遍了营寨,那些没有力气突围的人听到这个消息,无不悲痛欲绝,甚至还有人当场放声大哭。
马斛的脸色也有些惨淡。
“哑奴,咱们死定了,白起人屠,最喜好杀降...”马斛捂住脸,语气中满是绝望。
“啊啊。”易承拍了拍马斛的后背,示意他无需惶恐。
虽然自己这一世成了一个哑巴,没有发声能力确实会给求生带来了很大难度,但已经活了十辈子,易承的心性早已被磨炼的坚韧无比,不到最后一刻,他不会轻易言弃。
秦军攻进了营寨,主将身死的打击让偃土坡上的赵军全都无心抵抗,漫山遍野虚弱不堪的赵军纷纷缴械投降。
易承与马斛也成了俘虏,他们的兵刃、弓箭、细软,全都被秦国士兵收走,好在他们身上的藤甲破烂,秦军看不上,这才不至于被扒的赤身裸体。
下午时分,骄阳下,一队队的赵国士兵被秦军押送着走出偃土坡这片易守难攻的军防工事,灰头土脸的赵国士卒被押送着朝前面走,众多俘虏排成四道长龙,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要去哪,更没有人知晓等待他们的究竟是什么。
可同样是走在队伍中的易承却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史记记载‘秦军射杀赵括。括军败,卒四十万人降武安君。武安君计曰:“前秦已拔上党,上党民不乐为秦而归赵。赵卒反覆。非尽杀之,恐为乱。”乃挟诈而尽阬杀之。’
虽然现实与史记记载的略有不同,被围困的士兵是十七万而不是四十万,但是这些俘虏被白起坑杀却是不折不扣的事实。
养活他们这些俘虏,需要大量的粮食,而看守他们这些俘虏,又需要大量的士兵,在白起眼中,这些赵国的士兵反复无常,不杀恐怕会闹,还是杀了方便。
挟诈而尽阬杀之,一个“诈”字说明手段不是多么光明正大,兵不厌诈是对作战而言的,不杀俘虏是自春秋来各国的通行原则,可这对于白起来说杀降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哑奴,我方才听到那边有人说,秦将白起方才已经下令,说要把降兵中身体强健的留下带回秦国,而年老体弱伤残幼小的会放归赵国!”马斛走到易承身边,语气满是兴奋的说道。
‘这便是白起所用的诈么...’易承暗暗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