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喝了三杯,时间已经来到上午十点半,也没见李翰林的人影。
沈愈站起身正想与老唐告辞,还没等他开口,李翰林与李晴儿祖孙俩就一前一后的走进店中。
“呀,启南你真来店里了,我还以为爷爷逗我呢。”
李晴儿看到沈愈非常开心,她今天一改往日的浓妆艳抹,竟然换了淡妆,双眸黑亮,鼻梁挺直,嘴唇红润,搭配一身白色裙装与尖头米色高跟鞋,显得人特别的清丽脱俗。
“怎么,不欢迎啊,要是不欢迎,我还真就不走了,至少也得蹭顿饭再走。”沈愈笑着回了一句。
李晴儿将挎包往沙发上一丢,“当然欢迎,还求之不得呢,对了,一会你跟我上楼,我昨天与艳姐逛商场时给你买了两套衣服鞋子,要知道参加拍卖会可是要穿正装的,你肯定把这事忘了吧?”
沈愈一拍额头,“多亏晴儿你了,我都把着装这事给忘了,行,为了表示感谢,我中午请你吃饭。”
李晴儿说的没错,参加拍卖会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一定要穿正装,但若穿一身运动装或者T恤大裤衩子趿拉板进去,那肯定会成为全场的焦点,沈愈不想出这种风头。
“你俩一会再聊,收的什么?拿来给我看看?”李翰林坐到沙发上朝沈愈问道。
沈愈将斗彩天字罐与《云山暮归图》两件古玩小心放到了李翰林面前。
“咦,竟然是天字罐。”
李翰林看到天字罐后,脸上露出一丝郑重,他双手将罐子拿起细细端详了一会,大为惊奇的道:“我曾经在某座着名私人博物馆中见过一片成化斗彩海兽纹天字罐的底足,不管是釉色还是书写款识甚至是手感与你这罐子都是一模一样的。
“但这罐身却像是清三代的,真是奇怪了。”
沈愈笑着递给李翰林一个手持高倍放大镜,“李伯伯您用这镜子看看罐子底部就明白了。”
李翰林一手握紧罐口,一手拿起放大镜在底部观察了一会脸上顿时露出一副了然表情。
放下镜子,他忍不住啧啧称奇道:“这两件瓷器的拼接技艺简直是巧夺天工,换到古代单凭肉眼根本无法分辨。”
沈愈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是赞了一句厉害,这就是大古董商的实力,只用一双肉眼几分钟就能断代一件古瓷,“这件天字罐是卖我之人祖上收藏的,从乾隆朝算下来已经传了七代人,能找到两件大小差不多的罐子已经是非常罕见,还能做到如此惊人的地步,实在是匪夷所思。”
李翰林点点头:“古代没有放大镜,单凭肉眼真的很难分辨,我虽然能细看出这是两个不同的罐子,但这天字罐若是摆在别人书房中不让上手,我肯定会以为是真正的清雍正仿成化斗彩天字龙纹盖罐。”
“李伯伯,您能不能讲一下雍正斗彩的一些特点?”沈愈虚心求教。
李翰林一听乐了,“沈愈你真是长大了,你不嫌我老头子啰嗦,我当然愿意讲给你听。
“清三代的官窑斗彩顶级作品堪与成化斗彩媲美,尤其是雍正朝的斗彩,是继明成化以来的第二个斗彩瓷烧制高峰。
“雍正斗彩不管是从纹饰布局,还是到色彩之搭配以及填彩的工整程度,总体水平相比明代已经有了青出于蓝之势,只是较明成化一朝还是差一些,不过其中的精品已是可以以假乱真。
“原因吗,第一财力足产量高,产量高出精品的几率就大,烧一百个选一个瓶子与烧十个选一个,完全是不一样的。
“第二就是人多,清代制瓷大师,任瓷都督陶官二十多年的唐英,在他所着的《陶冶图说》这样写到,瓷都袤延仅十余里,山环水绕,僻处一隅,以陶来四方商贩,民窑二三百区,工匠人夫不下数十万,藉此食者甚众。
“值得注意的是,唐英并不是乾隆朝才去的瓷都,他于雍正六年就在瓷都御窑厂协理窑物了。
“民窑如此多,官窑自然更好。
“清代瓷都御窑厂与明代不同,御窑厂平时就二三十个人,多是经验丰富的顶级制瓷匠人。
“除了每年必须要烧制的瓷器外,还有一部分是圣旨临时让烧制的,某某时间段要烧什么瓷器了,就去外面雇人来制瓷烧瓷,烧一批瓷器大约需要三百来人,完成这一批瓷器匠人们拿了钱就各回各家。
“这样一来能保证挑选的匠人都是优中选优。
“说到鉴定窍门,这罐子的纹饰艳丽清逸,所填之色彩都在框线之内,甚至规整到让人惊讶的地步,所以我一看就是雍正朝的。
“这跟雍正的性格有很大关系,雍正脾气大,杀伐果决,做事更是精益求精,这样一来下面的人自然不敢糊弄,你给他一个填彩出框的罐子那岂不是自己找死?”
沈愈叹了口气,“可惜这罐子是残器,不敢求是真正的成化斗彩天字罐,换成是雍正仿的整器也可以,这样虽然肉眼看不出来,但实际价值却是跌了太多太多。”
“不不不,这罐子的价值并没有受损。”李翰林说了一句让沈愈很是惊讶的话。
“没有受损?李伯伯,要知道这罐子可是拼接的,是雍正天字罐的罐身安在成化天字罐底足上的,这种老瓷接老胎的罐子应该没人会高价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