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羊家在首都也有宅邸。
管家老妇站在宅门外，慢慢揉搓掌心直到发热。
她猜想秀小姐今晚应当是要回来的，虽然此刻已经是凌晨，但天还未亮，就不算新的一日。
说到底，那位第一兽将回来了，秀小姐是不会抛下他一人回校的，这两个年轻人还处在恋情最浓烈的阶段，分别将近一年后的重逢，一定有说不完的话。
庄园饲养的嗅风猎犬吠叫了两声，老妇精神一振，望向街灯朦胧的雪地，远远的看到一双小黑点并肩而来。
那就是了。没想到竟是步行回来的。
她招呼侍者们开门，准备热毛巾、热水、换洗衣物和饭菜。
“秀小姐，辛苦了。”老妇朝女孩微微鞠躬，随后看向她身旁的林庭，再次鞠躬，“林先生，一路多艰，恭喜您成就不世功业。欢迎回家。”
林庭伸出手来，老妇一怔，略带慌乱地看向百羊秀，见她点头鼓励，这才和他握手。
“有劳您了。”他轻声说。
“没、没什么。”老妇冰凉的手脚泛出热气，“分内之事。快请进，林先生舟车劳顿，可以先往盥洗室沐浴，洗去风尘。早餐也已准备好了。”
他低头看着一身尘土，磨损严重的衣物，确实是该清洗换新了。
林庭浸在宽阔的浴缸里，身躯沉底，仿佛一条疲惫的船锚。温热的脉冲水流冲刷肌肉，他盯着天花板的灯，思索那位三阶魔契师临死前透露的消息。
“要杀我的神主……看来魔契师背后果然有统一的组织架构。他说我挡了某人的成王之路。那个某人又是谁？神主本人？”
浴室门轻轻开闭，蹑手蹑脚的身影走到浴缸旁。
他看向一旁的女孩，笑起来。
一只白皙柔软的小脚探入浴缸，修长的小腿浸没在水中，她像站在水塘上的高挑鹭鸟，叉着腰笑嘻嘻地俯视林庭。
“好粘人啊，富姐。”
“怎样，我就想粘着你捏。”
他忽然捉住百羊秀的手腕，将她拉得前倾摔倒。
“啊！”水花迸溅，打湿他们的脸颊和头发，就像两条傻兮兮的落水狗。两個年轻人看着彼此，爆笑如雷。
“唉，总算又抱住你了。”笑过之后，百羊秀在他耳畔低语，伸手慢慢抚摸他的脸颊，逗弄鼻尖，捏捏耳垂，就像是找到一只多年未见的童年玩偶，通过抚慰来寻找记忆。
林庭胸膛上的幽泉帝君象纹身愈发庄严，地狱图景凶煞骇人。帝江正在沉眠，似感应到百羊秀的手掌，纹身中的巨象微微扇了扇耳朵。
“在想什么？皱着眉。”她轻声问。
“我在天青星遇到三阶魔契师是受人操控的棋子，而传说当初摧毁寒城要塞的就有三阶魔兽。很可能是同一个来源。”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联盟同样在追查此事。异常接触管理局就是专门负责这类事务的。”
“我会和管理局接洽的。”一位实打实的王级战力，值得联盟官方的重视，林庭希望能从管理局手中得到当年事件的详细调查记录，他们谅必不会拒绝。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修炼。”林庭伸手指天，“就这么简单。”
“都天下第一了还要接着练啊。是不是该准备成王了？有把握跨过觉醒大关吗？”
林庭露出古怪的表情，犹豫不决道：“可能？”
成功激活霄壤混元真身后，林庭也是在事后才发现，这枚十星灵符内已然积蓄了一点魄气，连灵核胚胎都没有的情况下，居然能积攒魄气，委实不可思议。
整个十星灵符的结构复杂到了极点，构成一个完满的回路，仿佛一个致密的球体，能变相达到灵核的效果。
林庭由此产生了一个猜测。
开始觉醒的标志是击碎魄胎，令魄气直接暴露在灵网中。然而十星灵符不需要凝结魄胎。那么是否有可能，通过它来凝结兽王真魄，绕过觉醒大关？
“什么叫可能啊？”百羊秀捉住他的手，将指头叼住，含糊不满地发问。
“总得试试看才知道。”林庭耸肩。
觉醒大关，兽将修行的终极考验，不过即死，多少人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死在这一道关隘上的英雄豪杰数不胜数，纵使再如何惊才绝艳，横压了一个世代，死亡来时，一切辉煌也会如尘埃般消散。
人一害怕就会变得幼稚，百羊秀也不例外，忽然开始恶作剧似的挠他痒痒。
林庭肩膀颤抖，在温暖的浴缸里玩笑，没一会儿他们就蒸出一身热汗，她的脸颊酡红，迷蒙的眼神却像结了霜的山陵。
“我有点害怕。怕你和那个拓边星上的契师一样，陷入兽王之眠，再也醒不过来。但既然是你，就绝不会有事的。这世上若连你都不能成王，还有谁可以？”
“这就对了。”
她捧着林庭的脸庞，吃吃地笑了一会儿，双腿像鱼的尾鳍一样摆动。
“喂。”她两颊燥热的红晕更加鲜艳，仿佛要渗出血来，“还记得我们分别前那天晚上吗？”
“我记得，一直记得。”
“当时我说了什么？”
“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