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假仁假义的朱由桹,施郎这一番涕泪发誓为大明效死的表现,倒还的确是有真情实意在里面的。
因为曾经剃发降虏的经历,在永胜军校之中,施郎的身份是比较丢人现眼的,那种相对同窗们来说尴尬到不堪回首的过去,让施郎在面对类似赵仲篪这样根正苗红的同窗排挤和歧视之时,总是不得不忍气吞声。
他早就已经憋了一肚子气。
正没地去撒呢。
另外,施郎在军校中接受的较为系统性的民族主义教育,虽然时间比较短暂,但也已经对施郎影响很大,可以说大大重塑了施郎整个人的认知。
其实,说起来,世世代代在某片土地生活的大多数人,总是多多少少在潜移默化中就会对这片土地和这片土地上的父老乡亲产生感情,这种本来就有底子、只不过程度或深或浅的感情,经过妥当的教育和引导,很容易就会自然而然地转换为爱国热忱。
尤其是如今大明江山正处于面对历来就是汉人宿敌的北方胡虏之人南下大规模入侵的巨大危机之时,这种爱国热忱本来就会更加容易出现在很多明人心中,这些明人主要就是那些面对第一次抉择时就坚定地选择了做抗虏志士的人,虽然这些人在全体明人中的比例肯定还是少数,但大明人口如此之多,故抗虏志士的绝对数量也是很多的。
而施郎这样的,显然就是在第一次抉择中选择错误,但第二次抉择中选择正确了人,在爱国情绪的加成下,施郎的思想观念有了很大的转变,他打心底为其之前的作为感到不齿,内心有种想要弥补过错的强烈冲动。
正所谓知耻而后勇的道理,施郎迫切地需要去洗刷曾经的耻辱,这就是其之前踊跃参与敢死队去夜袭清军水师的主要动机。
如今一番出生入死之下,不仅得到了天子授予的所谓勋章,还得到了天子的亲自勉励,他施郎施尊侯如今也可以说是“简在帝心”了,这可实在是大大出乎施郎的意料之外。
被英明神武、以礼待人的天子又是一番勉励之语打发走之后,施郎还是觉得这一切简直就都如同梦幻一般。
摸着胸前的珍重的铜制勋章,施郎这才有了实实在在的真实感,又想到待到此番“短期下沉锻炼”完毕,回归军校之时,再遇到赵仲篪那帮同窗,凭借这胸前这勋章,想必就可以大大地扬眉吐气了吧。
再把圣上今日给他说的这一番话宣传传出去,不仅他的未来会一片光明,而且军校同窗们定然都会羡慕嫉妒恨了吧。
那时,还有谁胆敢因为他曾经剃发留辫而排挤歧视他?
对于朱由桹这样至高无上的专制主义中央集权制王朝的统治者来说,勋章并没有什么意义,就是一些金银铜铁而已,他若是真的想要,随便自己给自己颁发一堆当做防弹衣都可,可这除了可能会使得他得到一个类似“明勋宗”这样难听的外号之外,又有何用?
可对于类似施郎这样内心默认信奉类似“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道理的军队将士来说,这勋章,就不仅仅只是金属了,其更是一种象征,一种认可的象征,一种荣誉的象征,一种前途的象征。
……
自从四月十二大清湘江水师基本全军覆没之后,孔有德就愈发地感觉到形势的紧迫和所面对事务的棘手。
在他的命令下,佟岱手下的那些退入城中的清军水师残兵败将,得到了整合,失去船只的他们,或许在以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就只能在岸上作为陆上防守长沙城清军部队的一部分,来与和他们有着夺船之恨的明军作战了。
除了安置水师残部之外,孔有德还派人监督修缮了主要是驿步门及其周边的城墙。
说起来也是邪门,黑灯瞎火之中,城头清军的大炮显然没有命中几艘湘江上的明军战船,可明军战船上反击的大炮,对着长沙城的城墙和城门,却是打的分外准,不仅炸死了许多清军士卒,还对城墙造成了一定的损伤,所幸长沙城城墙足够坚固,还能够继续使用。
可若是明军火炮持续轰击的时间长许多,或许这长沙城的城墙就会被直接轰塌!
这是最让孔有德感到担忧的事情之一,他当年在登莱也是见识过世面的,知道红衣大炮在攻城守城时候的巨大威力,毕竟先帝在的时候,他们三顺王当初也被算作“乌真超哈”,手头的大炮在与明国作战之时,真可谓是立下了大功劳。
如今,孔有德竟然发现明军的红夷大炮似乎比他大清的红衣大炮,还要犀利很多,至于明军炮手操纵火炮的准头,就更是远远甩下清兵炮手一大截了。
对此,毫无疑问知晓壕镜澳上夷人存在的孔有德,猜想桂王军队之所以有如此厉害的火炮和炮手,八成也是得到了那帮夷人的鼎力帮助。
孔有德在登莱之时,便见到过一些优秀的夷人炮手和工匠,那些相貌大殊于中土之人给孔有德的印象颇为深刻。
如今,这更加接近壕镜澳夷人明国残余势力,能够得到夷人的更大援助,在孔有德看来,自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总之,得到夷人帮助的明军炮兵部队,可实在是让孔有德缺乏安全感。
当然,孔有德收到的不是只要坏消息,还有一些哪怕不能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