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乍然一听到亲自领军进攻南安府城的,就是几个月前在广州登基的新大明天子,刘伯禄是一点都不愿意相信的。
因为据他过往得到的那些“可靠”情报所说,南边的那个新登基的大明皇帝,是个既残暴又昏庸的狗皇帝。
即位之前,便忘恩负义,杀害了与他有着拥立之大功的两广总督。
即位之后,就更加是胡作非为,乱改官制,亲小人,远贤臣,刚愎自用,不听谏言,夜夜笙歌,醉生梦死……
完全就是一副亡国之君的作派。
但很快刘伯禄转念一想,觉得这看起来挺实诚和气的羽林军官,没有必要去欺骗他这样一个降将。
于是,啪的一下,很快啊,刘伯禄便相信了这羽林军官的说法。
之后,他的心中当然就是只有惊讶了。
正巧这时候,有人前来传唤,说圣上要召见刘伯禄。
听到这个突然的消息,刘伯禄心中并没有很高兴,反而是有许多忐忑不安。
好吧,这个时候,他自然是意识到了他原以为可靠的那些情报,其实并不值得信赖。
之前所有听闻到的关于广州大明新皇帝的传言,在现在的刘伯禄看来,都是非常值得怀疑的。
不对,何止是非常值得怀疑,简直就是毫不可信!
也就是说,现在的刘伯禄对即将面见的这位皇帝陛下的脾气、性格等各个方面,都堪称一无所知。
作为世世代代下在专制王朝统治下生活的臣民,刘伯禄对名实相称皇权的敬畏,本来就是颇为深刻的。
虽然大明朝现在的形势依然非常糟糕,但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近三百年王朝统治的积威,在类似刘伯禄这样的往上数至少十代都是大明皇帝臣民的人来说,还是多少有些份量的。
当然,最为重要的还是,他刘伯禄现在的身份是降将,是被这位能够亲自领兵打仗的马上天子彻底击败的手下败将。
身家性命都在他老人家的一念之间。
……
南安总兵府大堂。
大堂内外,几十名全副武装的侍卫肃然而立,他们的站姿笔直而挺拔,宛如一棵棵无论风吹雨打都屹立不倒的松树。
在这些松树的烘托下,大堂内的气氛庄严而肃穆,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堂中,刚剪了辫子的刘伯禄,趴在地上,额头紧贴着地面,背部弯曲成了一个弓形,全身上下微微颤抖着,仿佛在向伟大的皇帝陛下展示他渺小卑微的身份和无穷无尽的敬畏之心。
他双腿跪在地上,膝盖上沾满了灰尘,因为姿势不畅,他那受伤的脚传来阵阵钻心的疼痛,但他也只能默默忍受,不敢有丝毫的怨言和不满。
堂上那个曾经属于他的座位,现在被朱由桹堂而皇之地霸占着。
宽敞明亮的大堂之上,暂时卸去甲胄的朱由桹随意地坐着,和堂下的刘伯禄相比,他的姿态显得格外轻松而自在。
他手中的茶杯散发出淡淡的茶香,萦绕在空气中,与大堂内的木质气息交织在一起,在局部营造出一种宁静而祥和的氛围。
朱由桹悠哉悠哉地抬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他看向堂下刘伯禄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从容与淡定。
堂下这人的生杀予夺,全取决于他的一念之间!
最终,在经过些许考虑之后。
朱由桹还是觉得相比较于死了的刘伯禄,这活着的刘伯禄,对他的北伐大业更加有利用价值。
在他看来,若是这江西伪提督金声桓,能够如同主时空那样率领江西大部反正,定然会为他朱某人实现光复金陵的目标,产生不小的助力。
正所谓恩威并施,刚柔并济。
朱由桹认为以武力夺取南赣,是对南昌的金声桓示威。
但仅仅只是示威,应该是不够的,还需要一定程度上的示恩。
对南赣降将的处置,便可以作为一种很好的示恩手段。
若是这南赣敌将负隅顽抗,抗拒王师,铁了心的要助那李清抗朱明,被大军碾成粉末,也是罪有应得。
这没什么好说的。
可若是敌将能够倒戈卸甲、以礼来降,无论是战前还是战中,甚至是战后,在一般情况下,朱由桹都会尽量选择至少在目前暂时保全他们的性命。
以后就不一定了。
毕竟,以朱由桹的德行,驱逐李清之后,做出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这类的事情,也是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的。
总之,在稍微晾了刘伯禄一小会儿,朱由桹终究还是让他平身。
虽然在堂上高坐品茶的朱由桹看来,这仅仅就是一小会儿的时间。
但对于跪在堂下的刘伯禄来说,这一小会儿的时间,那可真称得上是度息如年啊。
站起来之后,顾不上擦拭脸上冒出的冷汗,如同刚刚逃过一次大劫一般的刘伯禄低着头,完全就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此时此刻,他甚至连抬头仰视一下皇帝陛下的勇气都没有。
说起来,只是刚进门的那一刻,他才斗胆看了堂上的大明天子一眼。
大概是因为朱由桹需要喝茶的缘故,那时的他,恰好没有在椅子上瘫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