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宵猎看着眼前的公文,揉了揉眼睛,站起身来。来回踱了两步,又回来,站着看桌上公文。
孟都,华州蒲城常乐镇船头村人,十九岁。王宵猎攻下陕州后,与同乡一起投军,入芮城新兵营。因为训练特别出色,被分入姜敏师中。以前参加过几次小的战斗,杀敌十六人,准备提拔为押队。因为不识字,此事暂缓。军中本来准备抽出时间,让其专门学习,未来得及,参加了陕北之战。在丹头寨一战中,被金军伏击,不幸殉国。
本来是张振团中右军营人,因为前军营损失较大,多次补入前军营。在战斗中,杀敌一百三十四人,疑似被孟都杀的金人四十三人。与前军营一起,多次获胜。
“一百三十四人,超过一个都的歼敌数量了。”王宵猎叹了口气。这样的兵,这样的结局,确实可惜了。
抬起头,看着外面夕阳的余光。夕阳洒在房间里的桌子上,椅子上,描出了金边。
若在以前,不注重士卒战功,只是发赏钱,这样的士兵连名字都不会留下来。就连发的赏钱,由于人已故去,都会被克扣。孟都原来的战绩,只是杀敌六十七人,恰好一半。
王宵猎军中是如此,如果在其他军队,情况会更差。甚至名字被掩去,赏钱被私分,也不是稀罕事。王宵猎不会追究以前的战绩为什么这么少,这种情况比皆是,而且都有合理借口。
再常有口角。常一个人郁郁寡欢,不与同僚一起活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起来是个不合群的人,而且说话容易得罪人,与同伴的关系不好。这时再看前面,说是因为不识字,错失了升迁机会。要送去脱产学习,没来得及,遇到战争爆发了。这样的话,也只是在人死后给别人看的吧。
这样的修饰,无法避免。你也无法去求证,求证就都是真的,并没有虚假。
这个人已经死了。他身后的事情,或者被美化,或者被泼脏水,或者被无视,都是无可奈何的事。自己选他来做为士卒计功的表率,也只能保证这些事情在一个范围内,不能够完全避免。
重新在桌旁坐下,把孟都的资料又看了一遍,王宵猎才在上面批注。
“勋,能成王功也。孟都参军之后,训练刻苦,可为表率。及参战则奋勇杀敌,而立大功,当以勋位赏之。今裁减前勋位表,以柱国、护军、轻车都尉、骑都尉、骁骑尉、飞骑尉、云骑尉、武骑尉凡八等,赏有功士卒。柱国、护军为特功,奉祠及其子孙事宜由朝廷定夺。轻车都尉、骑都尉为大功,奉祠及子孙事宜由州官主之。其余为小功,奉祠及子孙事宜由县官主之。孟都杀敌既多,而战至身殁,当赏以护军之勋。其余有功士卒,中功则都统,小功则统制裁定。候勋位既定,全军赏功。”
这是王宵猎考虑已久的。
勋其实是职官之一种,已经失去了勋的本义。徽宗政和年间,已经罢了文臣带勋。这两年,又罢了武臣赐勋。虽然现在没有明文,王宵猎就当朝廷已废弃勋制,改赐士卒。
官员和士卒的军功赏赐,是两个系统。凡是官员,全部使用功臣系统。只不过不再使用多字,而只用两字,以文字来分尊卑。宋朝的功臣系统在神宗元丰年间废罢,此时重新拿出来。
这些其实是朝廷的职责,王宵猎来做是不合适的。不过拿到赵构手诏后,王宵猎决定不再顾忌那些虚名,自己定了就是定了,通行于自己的辖区。朝廷怎样做,那是朝廷的事。
汪若海拿到公文,见到王宵猎批注,愣了好久。他当然知道这不是臣子能定的事情,不过王宵猎已经定了,犹豫再三还是把公文发了下去。王宵猎既然没有找自己商议,这样的事情就不要去问了。
舒继明被赐忠勇功臣,为大功的第二等,离着特功还有很远的距离。王中孚则是果毅功臣,大功第三等。不过最重要的,是孟都被赐勋护军,是全军惟一的一例,公文到他们营中,要求重新查验孟都的功绩是否真实。
舒继明和王中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才道:“护军原为勋级第九转,非是功臣宿将不可能得赐。现在赐给一个士卒,到底怎么办?”
王中孚摇了摇头道:“这种事情,不要瞎猜,宣抚必然有自己的规矩。我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其余的不问。赐了之后,宣抚必然有特定的规矩,按上级要求做事即可。”
舒继明摇了摇头,不再多问。
把事情安排了下去,王中孚拿着自己的功臣公文道:“我们这个有什么用处?上面说,由知州照顾家人,要四时问候,有事决断。可对我们来说,这些没用吧?”
舒继明道:“我又怎么知道?反正这个功臣应该有用处——最少有赏钱吧。”
王中孚叹了口气:“我总觉得,这次的赏功,还是士卒的更有用,官员的就是些赏钱吧。”
舒继明道:“也不见得。士卒的也得是特功以上,大功就差了很多。至于官员,我倒是想起一个好处,就是可能后边升官会快。升官时,我是功臣,不比其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