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早说过吗,将来姑娘要是升发,不忘了我们这些苦兄弟就成。”
如约虚与委蛇了一番,总算从内造处辞出来,这一人多长的匣子虽不沉,拿起来还是有些不便。打横托着走,占据了半个夹道,竖起搬着,比她人还高。毕竟皇帝的衣裳鞋袜小样不许折叠,得四平八稳地摊着,她着实是费了些力气,才顺利把它搬回永寿宫。
进了西配殿,取出来看,好精细繁复的纹样,要七天做成,简直有些强人所难。
郑宝在边上探头探脑,“天爷,这还不得绣花了眼!姑娘,能成吗?”
如约咬了咬牙,“不成也得成,要不然怎么和万岁爷交代?”
好在金娘娘没为难她,给了恩典,这七天不用她忙别的,一心做针线就行。于是她坐在西配殿的支摘窗下,白天乘着日光穿针,夜里就着灯火引线。直房是回不去了,吃住都在配殿里,有时候饭点儿顾不上起身,都由乾珠和郑宝他们给她送来。
时间一天天过去,大家不时来瞧一眼,看绣片慢慢完善,惊叹于她有一双巧手,纹样绣得和工笔小样分毫不差。
有时候金娘娘也背着手来溜达一圈,不会夸人,只顾抽鞭子,“快着点儿,时候可差不多了。过了七天再送去,万岁爷治你抗旨的罪过,我可救不了你。”
如约诺诺说是,手上没停下。得亏常服不像正经的龙袍,花样精简了许多,要是皇帝让她七天赔一件龙袍,那她就算夜里不睡觉,也断乎来不及做。
最后的一整夜,熬到天光放亮,炕桌上的蜡烛也灭了。她拿剪子剪断手下的丝线,昂起脖子舒展了下筋骨,只听骨骼咔嚓作响,佝偻了七天的身子,终于能掰直了。
外面的海棠树上,两只画眉停在树梢唱歌,曲调悠扬婉转,伴着西府浓郁的香气,勾勒出永寿宫的黎明。
如约推开窗户往外瞧,看见羊角正蹑手蹑脚挨在抱柱边上,蓄势待发压低身形,准备一跃而上,来个出其不意。
还好那画眉警觉,还没等它蹦上来,就拍着翅膀飞走了。羊角仰头目送,猫脸上流出遗憾之色,看得如约笑起来——原来猫也懂得惆怅啊。
那厢早上预备换班的宫人们,列着队从宫门上进来了,等着绘云交代完差事,各人上各人的值。
皇帝的便靴确实易做,绘云前两天就送到她手上了。她撑身下炕,把做成的衣袍熨烫妥帖,和靴子摆在一处。看时辰,这个时候皇帝不得空,早起有朝会,过后还有进讲,须得等到巳时之后才有可能见着人。
那就再耐住性子等一等,反正已经等了五年,不在乎这一时半刻。
永寿宫里有供奉“完立妈妈”的习惯,完立妈妈又称“求福柳枝子孙娘娘”,每天香火不断。如约趁着有工夫,在神像前上了一炷香,神仙也不是专管生孩子,也有顺带保佑平安的功效。其实平不平安已经置之度外了,只要能够顺利,还有什么所求呢。
一切都停当了,时辰眼看差不多,她托着大红漆盘上金娘娘跟前回话,预备去向皇上交差。
金娘娘直了直身子,“要不我一块儿去吧!”
忽来的主意,弄得如约一怔。
不过她的主意来得快,打消得也快,想了想靠回引枕上说算了,“万一看不上眼,我不又得讨人情吗。人情讨得多了,下回要用的时候就不顶事儿了。还是你一个人去吧,机灵点儿,别又给自己招祸。”
如约应了声是,从偏殿退了出来。
顺着台阶往下,遇上了绘云。她偏着头,目光在自己做的那双靴子上流连,正想伸手去拿,如约抢先问了一句:“姑姑要不要一块儿去?”
绘云的手伸到一半,重又缩了回来,哂笑道:“我不求攀高枝儿,面圣这等好事,就留给姑娘自己受用吧。”
如约便鞠身,“谢谢姑姑心疼我。”错身从她面前走过,径直迈出了永寿门。
谨小慎微地进了养心门,打听过皇帝在殿里,总算没有白跑一趟。只是到了廊庑上,就被康尔寿拦住了,他说请姑娘见谅,“但凡呈到御前的东西,都得咱家先勘验过。”
一面说,一面拿起两只靴子,朝靴筒里查看。看完了放回原处,又把便袍内外仔细摸了一遍,确认没有藏着不该出现的物件,这才转身交代:“姑娘且等一等,等我进去请示下。”
如约说是,“劳师父的驾。”
康尔寿迈进殿门,隔了一会儿才又出来,掖着手道:“万岁爷让进去。姑娘到了圣驾前,可要小心回事,千万别惹万岁爷生气。”
如约应了,托着托盘低着头,跟他进了西暖阁。
皇帝在南炕上坐着,正查看送进来的奏对。手边厚厚堆了一叠,封皮有黄有白,各有说头。
这小宫女的到来,让着紧的时光放缓了几分。他先前正因南苑的一封折子不高兴,这时候来个人打岔,稍许让他平复了心情,抽空抬眼瞥了瞥她,“做成了?”
如约说是,“万岁爷限奴婢七天内抵偿,奴婢把袍子赶制出来了。但这双靴子不是出自奴婢之手,是宫里绘云姑姑帮衬奴婢的。绘云姑姑说,不叫奴婢告诉万岁爷,奴婢不敢隐瞒万岁爷。若万岁爷穿得好,都是绘云姑姑的功劳,奴婢不敢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