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脸上斑驳的血迹,眼底皆是轻蔑。
这样的辛赞,就好似站在江湖高处年少成名的一代大侠,独领风骚。
既有不可挡的锐气,亦有应对一切的底蕴。
明明已经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了,可偏偏还如风华正茂的少年郎。
跟着这样的人施展抱负,应是他一生之幸。
冥冥之中,他隐隐约约有种预感。
若无辛赞,他命当休。
一路厮杀,一路风雨,一路惊险。
荪歌已经不记得遭遇了多少次的堵截暗杀,也记不清钻了多少深山老林,反正到摆脱追杀时,身上的衣衫已经冷似铁,又脏又硬又臭。
汗水、血液,混合着更深露重的水汽,一次次变干,又一次次洇湿。
活脱脱一个糟老头子形象。
要是这时候有人给她告白,荪歌必然要怀疑,对方是图她岁数大,图她不洗澡,图的就是两年以后她人没了能继承她的遗产。
荪歌苦中作乐的想着,她还是比较有自知之明的。
由于荪歌一行人,吸引了绝大部分的活力,岳飞和张宪的家眷反倒安全的很,甚至要更早一步被人接应。
回府后,荪歌第一件事情就是沐浴更衣。
焕然一新后,将岳飞父子,张宪,还有他那望眼欲穿的儿子辛文郁,聚集到她扩建后的书房。
辛文郁眼神火热,一眨不眨的望着岳飞,时不时还吞咽口水。
荪歌撇撇嘴,这副模样就像是狗看见了大骨头,实在有些难以入目。
“回神,回神!”
荪歌故作嫌弃的挥挥手。
辛文郁如同毛头小子一蹦三尺高“父亲,是岳将军,是活着的岳将军啊。”
对于沦陷地的百姓来说,岳飞的形象堪比散发着金光的天神下凡。
“您竟然真的把岳将军带回来了。”
“岳将军,我,我能摸摸你吗?”
荪歌:!?(?_?;?
岳飞:Σ(?д?lll)
荪歌第一次知道,原来真有人能丢人现眼到这种地步。
在荪歌的目光压力下,辛文郁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不妥,连连解释“我就是有些不敢相信,真的能见到活着的岳将军。”
岳飞大人大量的伸出了手臂。
辛文郁讪讪地笑了笑,口嫌体正直,不假思索地伸出了手“热的,软的,活的。”
荪歌扶额,显眼包无疑。
“为父出马,所向披靡。”
“别问为父是怎么说服岳将军的,要问就是舔。”
“舔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
闻言,岳飞已经完完全全丧失了说话的兴趣。
这话他没法儿接,也不能接。
堪堪及冠的岳云,双眸中闪烁着清澈的愚蠢和浓浓的好奇,就差把八卦二字明晃晃摆在脸上了。
劫后余生的欣喜,让这个少年老成的小将军终于有了几分年轻人的活力。
半晌,岳飞有些顶不住灼灼目光,只得轻轻嗓子,一本正经的开口“好了,言归正传。”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既已决定了谋事,那首先得明主从。”
“一支队伍里,只能有一道至高声音。”
“如果在同一位置上有两个人甚至更多人一起决策,一次两次的还可以有商有量,时间久了,必定会产生分歧,意见不统一时,兵卒也会无所适从,大业未成必分崩离析。”
岳飞的话音落下,书房里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就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清晰可闻。
在座的都知晓岳飞所言有理,可话题终归过于敏感,有抢位之嫌疑。
“父亲。”岳云轻声提醒。
岳飞恍若未闻。
荪歌面不改色,笑问“岳将军是否想毛遂自荐?”
荪歌明了岳飞的良苦用心。
虽说她私下已和岳飞秘谈数次,主从早已明晰,但张宪和岳云都不知。
毕竟,在外人眼中,岳飞是战功赫赫声名在外的大将军大元帅。
而她,只是一个人人不齿的虏官。
没气节,没骨气,为了活下去对金人俯首称臣摇尾乞怜。
岳飞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郑重其事“我岳飞,岳鹏举,愿奉先生为主公,冲锋陷阵,祛除金贼,还汉家河山。”
“于私,先生于我有救命之恩,当报。”
“于公,先生高瞻远瞩雄才伟略智勇双全,我不及。”
“冲锋陷阵,我或许不会逊色任何一人。”
“可,先生大志,宏伟蓝图,我只能成为先生的一条臂膀。”
“再者说,先生本就是进士出身,而自临安一路到此,先生勇猛无双,怕是武能上马安天下,文能提笔定乾坤。”
“于公于私,鹏举都心悦诚服,甘拜下风,心甘情愿等先生为主公。”
对于岳飞的话,张宪深表赞同。
他素来是岳飞的心腹,岳飞刚猛正直有余,圆滑周全不足。
刚过易折,注定在这条路上无法走到头。
片刻,张宪也踉跄着重重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