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仁寿宫偏殿。
“请立你为长君?”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
比史书上的记载,早了不少。
朱祁钰坐在脚踏垫子上,用小锤子轻轻敲着荪歌的膝盖“嗯,王直和于谦带头,儿子拒了。”
“母妃,等儿子权势在握,必定给母妃用寻最好的医师,用最好的药,治好您的痼疾。”
荪歌失笑,这也不算什么痼疾。
隔三差五,天气稍有变化,膝盖就酸疼不已。
想想吴贤妃的经历,身体出点儿小毛病也很正常。
“可想好如何应对孙太后的条件?”
朱祁钰点头“静待时机。”
“母妃,最急的,不是我们。”
“听闻孙太后又给母妃委屈受了,是儿子无用。”
宫人们私底下都在传,母妃和王妃哭声凄惨无比,想来受了不少苦。
“那些话听听就行了,你别放在心上。”
“真正受委屈有气撒不出的是孙太后,不是母妃。”
荪歌捧着手中的热茶,感受到膝关节上不断传来的酥麻和温热感,惬意的挑挑眉。
朱祁钰,是真的孝顺。
“祁钰,母妃会护好你的妻妾儿女。”
“后宫之内,你不必操心,你大胆的进行你的计划。”
大不了,一剑嘎了孙太后,堂而皇之抓刺客。
简单,利索。
就是有些不讲理。
许是房间内的氛围过于祥和安宁,荪歌止不住打了个哈欠。
睡意朦胧时,耳边若有似无的声音越发清晰频繁。
看来,孙太后压不住心中的怒火了。
因着朱祁钰拒绝登大位,孙太后册立朱见深为皇太子之事也被耽搁下来。
饶是孙太后压制压制再压制,还是怒火中烧砸了仁寿宫不少瓷器。
睡的正香的朱见济和固安,也哇哇哭了起来。
守在一旁的奶嬷嬷连忙抱在怀疑,温声细语的哄着。
荪歌睡意顿消“祁钰,你终究是外男,不宜在仁寿宫久留。”
“母妃也要去会会孙太后了。”
瓷器不要钱吗?
能摆在仁寿宫的,都是极品中的极品。
一挥手,一砸,就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母妃,孙太后正在火头上,还是能避则避吧。”
朱祁钰担忧的劝说着。
荪歌挤眉弄眼“你忘了母妃异于常人了吗?”
荪歌催促着朱祁钰离开,又对镜梳妆,珠钗翠环,看起来容光焕发。
这叫不战而屈人之兵。
“妾吴氏,前来给太后娘娘请罪。”
“吾儿祁钰绝无不臣之心,性子纯良友善,尊敬兄长,从不敢逾矩,更不敢肖想皇位,还请太后娘娘莫要迁怒祁钰。”
“妾愿替祁钰受罚,讨太后娘娘欢心。”
荪歌跪在殿外,学着杭氏的哭法儿。
有一说一,这种哭法不仅美,还更容易让人心疼。
荪歌一遍遍重复着,字字句句不断的刺激着孙太后的神经。
终于,孙太后忍无可忍,理智完全丧失。
大步流星,甩开宫人,立于殿门口,指着荪歌破口大骂,如同疯妇,看不出分毫雍容华贵仪态万方。
荪歌敛眉,称心如意时永远看不出一个人的本性。
唯有低谷,见真章。
“太后娘娘教训的是。”
孙太后的谩骂,于她而言,甚至不如过耳清风,清风尚且能掀起涟漪。
荪歌轻飘飘的态度,让孙太后越发恼怒。
尤其是对上荪歌那张神采奕奕面色红润的脸。
她日夜忧心难以安眠,短短几日形容枯槁。
吴贤妃凭什么!
孙太后啪的一巴掌拍在了荪歌的脸上。
比巴掌声更清脆的是孙太后手骨骨折的声音。
“母妃!”
匆匆赶来的汪氏狠狠的瞪向孙太后“母妃谦卑前来请罪,太后竟掌掴母妃。”
孙太后看着自己耷拉的手指感受着尖锐的疼痛“传太医,传太医。”
荪歌低头,摸着自己已经不算嫩滑的脸。
不痛不痒,倒是孙太后那只手,能不能保的住还得另说。
荪歌化身小绿茶,不对,老绿茶,扯了扯汪氏的袖子“你怎能对太后如此无礼呢。”
“于公,我本就是替郕王请罪,于私,她是主母,我乃先帝妃嫔,理应认打认罚。”
“你快给太后娘娘道歉。”
汪氏心领神会,痛惜道“母妃,您也太善良,太委屈求全了。”
荪歌可怜兮兮的摇摇头“不委屈,谁让我打心眼里尊敬先帝和太后呢。”
“太后,您消气了吗?”
“要不,您再打一下吧。”
荪歌又把自己的右脸送了过去“不用宣太医,妾没事的,妾为了安全将祁钰养大习惯了受苦,一巴掌而已,能哄太后消气,就值得。”
孙太后惊骇的后退一步,已经顾不得反驳荪歌,手指断裂的疼痛让她没有对于的精力思考别的事情“哀家的手断了,传太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