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邓绥的手攥的更紧了,似乎这样就能留住些什么。
这些话出口,荪歌心中巨石落地。
她早知,无法瞒过邓绥。
并且,她也没想瞒邓绥。
于公于私,邓绥都应该有心理准备。
帝王驾崩,绝非寻常之事。
尤其是没有子嗣,没有立储的帝王,一旦驾崩,于朝堂,于天下,都是一桩大事。
毕竟,谁人不想有滔天的权势,不想有不朽的从龙之功。
臣子可以措手不及,但邓绥必须心中有数。
在府中闹绝食装疯卖傻的刘祜被宣召入宫了。
刘祜:吾命休矣!
短短几日,刘祜瘦了一圈,硬生生多了几分单薄消瘦的清冷感。
似湖畔的杨柳,又似山谷的沾满露水的草。有点儿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高人那味道了。
“太后。”
“陛下。”
刘祜认命的行礼。
只要不怕死,世上无难事!
好吧,他怕!
“起来吧。”
邓绥淡淡道。
对刘祜,邓绥并不陌生。
这几年,刘祜似乎真的有些不同了。
眼神中是清澈纯粹的怕死,没有不甘,没有野心。如同一汪清泉,就连游荡着几条锦鲤都能数得清。
仅这一点,邓绥就足以判定,刘祜要比他的当年的清河王刘庆活的通透。
“臣还是跪着吧。”
刘祜苦哈哈,欲哭无泪。
主要是腿软,站不起来。
一方面是饿的,另一方面是怕的。
荪歌憋着笑,对着一旁的宫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宫人将刘祜扶起来。
刘祜的亲身经历证明,心中藏着事,吃不下睡不着,可以瘦!
刘祜战战兢兢的坐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越想,他越觉得当日之言是陛下在试探他。
邓太后是打算清算旧账了吗?
“你莫怕!”
邓绥叹了口气,颇为无语。
这天貌似还没有到冷的人发颤的时节。
刘祜:他怕!
刘祜的嘴唇哆哆嗦嗦,颤颤巍巍道“臣不怕。”
“太后和陛下今日宣臣入宫觐见,臣惶恐。”
何止惶恐,都恐死了。
荪歌眼角抽了抽,忍着笑意“堂兄,你是冷吗?”
堂兄,你眼热吗?
刹那间,刘祜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这一瞬间,过往与现实似是产生了诡异的交汇。
“冷?”
“不冷?”
刘祜有些不太确定。
“堂兄,寡人和母后并不想杀了你助兴,你不用害怕。”荪歌于心不忍的解释道。
狐朋狗友,也是情分。
刘祜:生不如死吗?
刘祜觉得,自己的心理活动从来都没有这么丰富过。
邓绥与荪歌对视一眼,满心狐疑。
以前可没这么胆小的。
“寡人和太后今日宣你入宫,为的还是那件事情。”
“你是否愿意承袭寡人的皇位,孝顺太后,谦逊低调,成为太后的臂膀。”
她和邓绥都无需刘祜聪慧能干,但必定得安分守己。
刘祜连忙垂首恭声道“臣粗鄙肤浅,胸无大志,才疏学浅,优柔寡断,不堪造就。”
突然觉得,被嫡母
强迫着在后院开枝散叶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这都是优点啊。”荪歌惊呼。
“堂兄优点如繁星,最是合适不过。”
“堂兄放心,寡人并不是在试探你,是真心诚意的想选定你。”
刘祜的胆战心惊,她看在眼里。
显然,刘祜依然觉得她和邓绥是在试探他是否忠心,是否还有野心。
“陛下,太后,臣不行的。”
刘祜推辞道。
提早几年,他可能就兴高采烈欢天喜地的接受,甚至巴不得立刻昭告天下普天同庆。
但,今时不同往日。
他长大了!
“寡人和太后都觉得你可以。”
荪歌坚定道。
“那陛下为何不自己做太后娘娘的后盾和臂膀。”
刘祜脱口而出。
嘴在前面飞,脑子在后面追。
是什么让他有勇气当着杀伐果断邓太后的面质问陛下的。
邓太后能短短几年掌控朝堂,靠的可不仅仅是仁政爱民。
荪歌摊摊手,坦诚道“寡人快死了。”
刘祜:!?(????;?
荪歌过于坦诚的话,听在刘祜耳中如遭重击。
而邓绥眼神中的亮光,也黯淡了些许。
刘祜情绪复杂,有诧异,有恐惧,还有四面八方窜来的悲戚。
他是知道陛下先天不足难享常人寿数的,但从来都没有想过如此短暂。
堪堪十几岁!
“太医医术高明妙手回春,又有珍藏的续命药材,怎么会,怎么会呢!”
刘祜失神的呢喃,也代表着邓绥的心情。
是啊,怎么会呢。
荪歌起身,站在刘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