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
无外乎,两种结果。
没有人是真的坚不可摧的。
若长此以往,张家小娘子的结局并不难猜,总归都是一幕惨剧。
张氏怔然,面似有犹疑,但手中依旧紧紧握着佛珠,不肯松手。
不愿承认自己错,也不能承认自己错。
否则,岂不是这些年都白费了,而她奢望的回归宗族一事亦是枉然?
那么,她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张氏抿唇,冰凉木然的眼神就好似淬着毒“不劳李夫人操心了。”
“有这时间,李夫人不如好好教育下自己的儿女。”
“三岁看小七岁看老,照姐儿这年岁理应懂事了,而非饮酒作乐翻墙胡闹。”
荪歌静静的看着张夫人,故作茫然般听不懂其话中的逐客意味。
她前来,一为修墙补偿,二为全李清照的心思。
于是,沉默在不断蔓延。
张氏怒瞪着荪歌,无果,只好寻来一串新的珠串盘在手中,疯狂转动。
张氏:她就从未见过这般厚颜无耻的妇人!
冷静!
冷静!
她生怕自己忍不住拿扫帚将李氏赶出家门,坏了瑶瑶的名声。
忍!
手中越转越快的手串,生动形象的传达出张氏的烦躁不安。
“张夫人日日焚香抄经拜佛,端的是无欲无求清心寡欲的心态,依旧无法彻底的控制自己的喜怒,却道张小娘子应为圣贤,岂非笑话。”
一时不慎,荪歌再一次没控制住自己的嘴贱,在张氏崩溃的边缘疯狂试探。
张氏咬牙,别过头去。
整理好情绪,姗姗来迟的老嬷嬷见状心下暗叹,果然,夫人也不是张氏的对手。
“李夫人好生无礼!”
“这位嬷嬷好生霸道!”
荪歌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凉飕飕的反怼道。
“若本夫人没记错的话,有个词叫越俎代庖,嬷嬷这是想入主张家吗?”
“若不是,那嬷嬷此番作态为何意?这便是明水远近闻名的教养嬷嬷吗?”
“啧啧啧,还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啊,有些人还是活在传说中比较好。”
张氏:……
老嬷嬷:……
张氏和老嬷嬷面面相觑,嘴唇哆嗦,半晌说不出话。
这一开口,便要砸了人家吃饭的家伙。
两个人的沉默,三个人的尴尬。
荪歌:那年她双手插兜,不知道什么叫对手。
3
花开两半,各表一支。
这边三个人大眼瞪小眼,那边李清照已经顺顺利利寻到了张小娘子。
不在自己的院落,在张氏私设的祠堂。
祠堂之中,光线昏暗阴沉,张小娘子着素衣伴青灯,蔫蔫的跪在蒲团,面前是密密麻麻的牌位,冷风吹过,阴森无比。
淡淡的血腥味,让李清照的心一紧。
“张姐姐。”
李清照连忙前,声音带着淡淡的哽咽。
张小娘子缓慢的抬头,巴掌大的小脸苍白不见血色,黑眸只余沉寂,嘴唇微微干裂。
似是良久,才反应过来。
“照姐儿。”张小娘子想要伸手揉揉李清照的小脑袋,却止于指腹深浅不一的针孔。
刺血为墨,抄经祈福,这是阿娘的要求。
饮酒一事,当罚。
但娘亲也苦心孤诣想要将这一次处罚变成美谈。
饮酒一事,外人不会知晓。
能传千里的是她甘愿刺血抄经的一片孝心。
孝心?
张小娘子,轻笑一声,说不出的嘲弄,紧接着便是一阵儿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李清照及时握住了张小娘子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呼气。
彻骨的冰凉,不似活人该有的温度。
张小娘子沉寂的黑眸中涌出一抹亮光,转瞬即逝。
眼睛眨动,忽有泪珠滚落。
“张姐姐,我错了。”
李清照心中悲怆,无以复加。
她的随心所为,让张姐姐多日于这宗祠之中受罚。
她之过!
张小娘子摇摇头,嘴角微微勾起,安抚道“无事。”
“这对姐姐来说,不算罚。”
她习惯了。
“照姐儿,我从未怪过你,反而想谢谢你。”
“姐姐只希望照姐儿往后的岁月朝朝如往昔,年年如昨日。”
这是她最诚挚的祝愿,也是她最殷切的期盼。
照姐儿口中的世界,当是仙境。
李清照眼睛酸涩,心中堵堵的,万千话语,却不知如何宣之于口,也不知如何改变张姐姐的处境。
不对,不是不知,是无力改变。
“照姐儿,得遇你,是我一生之幸。”
那一个个绮丽美好的故事趣闻,穿过耳朵,刻入脑海。
那一一杯杯清冽甘甜的美酒,划过喉腔,铭记于心。
这是她不愿错过,也无怨无悔的相遇。
那个时候的落泪,都是有温度的。
也是她第一次庆幸,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