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荪歌装模作样地用手指掐算着,一本正经道“准没错,信本殿,好运至。”
能掐会算,乃是行走江湖坑蒙拐骗的必要手段。
准不准不要紧,姿态要摆好。
这可是主神现身说法总结的准则之一。
陆令萱脸黑,性命攸关,少年郎大可不必如此儿戏。
堂堂北齐的太子殿下,化身神棍,这得是怎样的恶趣味,恕他很难苟同。
“殿下,您认真的?”
陆令萱不死心地追问道。
荪歌点头“比珍珠还真。”
“姊姊,洛阳之役的关键就在于金墉城。”
“金墉城破,洛阳危。”
“金墉城困解,那洛阳之患也迎刃而解。”
“姊姊,淡定。”
她路途迢迢奔赴洛阳,就是为了见证冷月下白衣银甲,獠牙面具覆面,战马嘶鸣手握大戟的兰陵王以五百骑兵突破万人包围的奇迹。
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对于兰陵王高长恭,在后世人心中对美人早亡的意难平熟知,要远远高于他一生从无败绩的战场厮杀。
高长恭,留给后世无尽遐想。
既来之,则安之。
如今,她既已成高纬,一味嫌弃逃避无意义,她也从不是自怨自艾之人。
与其乱世等死,她更喜欢于绝境中开拓一条新的路。
高长恭,便是她的选择。
高家,难得的一位正常人。
再说了,如今也只能去碰运气了。
段韶,斛律光,高长恭,各带一军,打的昏天暗地遍地开花,想要汇合,何其难。
指不定就如同没头苍蝇,钻进了北周的包围圈。
于公于私,金墉城都是当下最合适的选择。
“那便听殿下的。”陆令萱微微沉思,咬咬牙,目露坚决和狠辣“去金墉城。”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拼了。
对于陆令萱的果断,荪歌心中很是赞赏。
这样的人,不仅心有谋算,一步三算,且还能做到当断则断,属实不易。
侍卫们闻令而动,没有任何置疑。
陛下明令,护送太子,一路皆以太子之断为准。
荪歌和陆令萱一行人窝在金墉城外的小山上,注视着山下的动静,伺机而动。
残阳如血,染红了天际,也染红了千疮百孔的古老城墙,在投石机的不断抛射撞击下,城墙摇摇欲坠。
剑矢上裹着麻布火油,破风声不间断,密密麻麻划破长空,通天的火光裹挟着刺鼻的臭味,朝着城墙上为数不多遍体鳞伤的士兵飞掠而过。
巨大的攻城锤撞击着铁桦木制的城门,城门晃荡,摇摇欲坠,似是下一秒金墉城这道最后的防线便会被北周突破。
哀嚎声,尖叫声,时不时便会有穿着盔甲的士兵从城墙上一个跟头摔下来,死于非命,踩踏之后,成为一滩烂泥。
荪歌闭了闭眼,片刻,睁开眼睛,她不知天降神兵何时至,但她做不到作壁上观。
士兵坠地瞬间晕开的血渍,就好似一道道魔音,不断拷问着她。
金墉城被围许久,粮草断决,死伤惨重,但上至将帅,下至士兵,无人临阵脱逃弃城而去,似乎只要最后一人尚在,金墉城就永远是北齐的金墉城。
守城守的绝望而又悲壮,望眼欲穿想着万一的可能等待援兵到来。
也许,此时的金墉城最需要的便是一缕希望,在笼罩多日的绝望和死气上撕开一道口子。
“怕死吗?”
荪歌起身抬头挺胸,看向整整齐齐护卫在她身旁的数百侍卫,声音低沉,但斗志昂扬。
这数百侍卫装备精良,盔甲铮铮发光,皆是高湛当年尚为长广王时费力培养的亲卫,有以一敌十之能。
这数百人,未必没有一拼之力。
“任凭殿下调派。”
侍卫长拱手,不卑不亢。
荪歌抬手,手落,数百侍卫手持长枪,整齐划一骑着战马从山道上冲了下去。
“殿下!”
就在荪歌准备随侍卫一同冲入战场时,被陆令萱死死的摁住了肩膀。
陆令萱不容置疑地摇头“殿下,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还有,您现在还是个孩子。”
八岁的孩童,在战场上那些五大三粗孔武有力的壮汉眼中如同蝼蚁。
刀剑无眼,马蹄乱飞。
荪歌仰头“姊姊,高家从没有君子。”
“不对,也许有一个人,但绝不是我。”
北齐高家,能称君子的,唯有高长恭一人。
“本殿下是北齐太子,北齐未来的王。”
荪歌脚踩马镫,翻身上马。
威风凛凛的马背上坐着的是一个唇红齿白眉眼如画的少年郎,诡异却又让人忍不住惊艳。
荪歌耳朵微动,面有喜色“还有,本殿下等的神兵到了。”
“姊姊,此战便当作是你我,是北齐的新篇章吧。”
空荡荡的山坳里唯余陆令萱和一个小内侍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稚子尚且无畏,你我有何惧一死。”
她和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