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手底下识趣的可用之人,她从不嫌多。
小内侍诚惶诚恐,再三叩首谢恩,方才离去。
除却劫后余生的喜悦,更多的是对这皇宫越来越深的恐惧。
“郡君何必如此费心?”站在陆令萱身侧的女官看着小内侍离开的背影,俯首凝眉轻声询问道。
郡君得陛下赞许,得胡皇后赏识,更得太子殿下依赖,殿下宫中的大小事宜,皆由郡君做主,可以说尽握生杀予夺大权,何必如此屈尊降贵的招揽一个名不见经传,侍奉殿下没多久的小内侍。
陆令萱眯眼,高深莫测的笑了笑。
正因为她清楚殿下非良善之人,这份恻隐之心才最难得。
这世上,殿下最亲厚的人只能是她。
其余人,要么死,要么就掌握在她手中。
“殿下欢喜,本郡君自然欢喜。”
个中具体缘由,陆令萱并不打算推心置腹的告知身边之人。
女官心中一凛,知自己多嘴犯了忌讳,正色道“郡君大善。”
“莫紧张,你是本郡君的体己人,只要你一心一意效忠于我,本郡君自不会亏待于你。”
“你得清楚,这后宫之中单打独斗孤立无援,才是一条路走到黑找死。”
陆令萱恩威并济,半是安抚,半是警告。
她从宫中的底层中走出来,脱颖而出,最是清楚,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妙用。
一颗棋子用对地方,就能盘活整盘棋。
“唯郡君马首是瞻。”
女官忙不迭的表忠心。
能跟在郡君身边,是她的福气。
陆令萱点点头,抿了抿杯中的茶“仔细点儿殿下那里,待殿下醒了立刻告诉本郡君。”
她要把握好一切细枝末节,让殿下再也离不开她。
待荪歌悠悠转醒,刚睁眼还没来得及起身,就看到了和蔼可亲脸上堆满笑容的陆令萱。
荪歌:
阴魂不散?
她和陆令萱,天然便是对立的。
陆令萱想要的实在是太多了,她给不起。
权势和地位也就罢了,可她看的清楚,陆令萱分明就是想成为她的精神导师,将她培养成一个提线木偶。
说的简单点儿,陆令萱想潜移默化的p她。
“姊姊受伤了?”
陆令萱俯身伺候她起身时,荪歌闻到了一道极浅极淡的血腥味。
熏香的掩盖下,若非她嗅觉敏锐,几乎很难注意到。
陆令萱在高纬寝殿中,一人之下,无人敢伤。
所以,在她小憩的空档,陆令萱杀人了?
陆令萱的手微微一顿,但面色依旧自然,笑容温柔敦厚“有殿下在,哪有人会伤仆。”
“听闻殿下身边的内侍受伤了,趁着殿下入睡,便前去探望送了伤药,许是在那时身上染上了血气。”
“是仆的疏漏,冲撞殿下了,该打该打。”
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轻拍自己。
既爽利豁达,又平易近人。
荪歌心中失笑,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佛口蛇心。
果然,北齐史中大名鼎鼎的陆令萱不简单。
依陆令萱残忍变态、无利不起早的性子,探望送药倒不如说去催命送去见阎王。
“姊姊劳心了。”
“母后常说,有姊姊料理殿中大小事宜,我便无后顾之忧,如今看来的确如此。”
“我很喜欢姊姊心思细腻又心善。”
荪歌将头窝在陆令萱怀中,双手揽着陆令萱的纤腰,声音甜软孺慕。
许久没遇到演技如此炉火纯青,足以以假乱真的倒霉蛋了,不切磋切磋,实在对不起她的胜负欲。
“姊姊待我无微不至,他日登基继位,必让姊姊成为天下命妇之首。”
无论何时,花言巧语海誓山盟都是最廉价的付出。
陆令萱心中大喜,嘴角微微一勾,眼眸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仆是殿下乳母,理应为殿下生为殿下死,殿下那番话还真是折煞仆了。”
“说句僭越的话,仆视殿下胜亲子。”
荪歌甚觉倒胃口,终于体会到了当初始皇帝听她那些谄媚之语的心情。
最重要的是,她并没有始皇帝的胸襟。
荪歌轻轻从陆令萱怀中钻出来,郑重其事“我荣,姊姊荣。”
相互画大饼,那就看谁技高一筹吧。
“对了,姊姊,既然你见过那个小内侍了,那不知姊姊可还喜欢?”
她若对小内侍不闻不问,那陆令萱十有八九转脸就虐杀对方。
陆令萱替荪歌穿戴好,才反问“殿下可还喜欢?”
荪歌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很合眼缘,以后不如就让他长留我身边吧。”
“全凭殿下做主。”
陆令萱生动形象的塑造了一心为主的忠仆形象。
时时以荪歌为重,事事以荪歌为要。
想要扶摇直上九万里,必然是做了充足铺垫的。
“姊姊最好了。”
“那母后那里?”
高纬为储君,胡皇后对其殿中亲近之人审查分外严格,生怕有漏网之鱼,耽误她未来的太后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