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小瘦墩嘟嘟囔囔,语气却是格外的一本正经。
他们三人,阿兄一直是站在顶端的。
他虽人但鬼大。
阿兄常说要透过表面看本质,那他看到的就是本质。
“这你可就说错了。”
“这家里,一切以你太白兄长为主。”
“他是名动大唐的诗仙,那我便是闻名江湖的侠客,他在哪儿,我在哪儿。”
荪歌声音柔和,笑眯眯道。
谪仙人李太白,向来都是她存在的价值。
此间世,李月圆本就是为李太白而生的。
小瘦墩耸了耸鼻子,轻哼一声,满脸的不赞同。
“阿兄,太白兄长离不开你的。”
“这家中,你才是真正的金大腿。”
“山川美景,佳肴醇酒,仕途诗篇,说到底在太白兄长心中都不及阿兄。”
“夫子常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便是这个道理。”
“所以,我只要会哄阿兄高兴便好。”
小瘦墩眯眯眼,头顶蹭了蹭荪歌的手心,满足道。
荪歌微怔,心中百味陈杂。
细细想来,小瘦墩也算得上是火眼金睛。
相处之中,非谁付出良多便是主动权,进退自如才是主动。
“你啊,真是个鬼灵精。”
“那待你太白兄长归来,我”
“我归来?”
“待如何?”
就这样,风尘仆仆的李太白猝不及防的出现在荪歌面前。
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顾虑。
与往日仙气飘飘,风流倜傥,风华绝代的模样不同,此刻归家的李白染上了几分风霜,发丝略显凌乱,衣衫也粘着灰尘。
一眼便能看出归家之急切,可也是这份急切让人分外动容。
“待你回来,宴请下私塾的夫子吧。”
“这段时间以来,他长进明显。”
“对了,为何归家如此匆忙?”
荪歌很是自然的接过李白的行囊,笑问道。
幸亏李太白没有听到小瘦墩刚才那番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话。
李白抿抿嘴,看了眼一旁同样气喘吁吁的岑勋,一本正经道“岑兄挂念家中长辈。”
岑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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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说的是人话吗?
岑勋小小的脑袋里,全是大大的问号。
他挂念家中长辈,一路上却是李太白马不停蹄,披星戴月?
李白如此孝顺他家中长辈,他为何不知。
哼,交友不慎!
岑勋轻哼一声,傲娇的别过头去,可随即又觉得不合礼数“在下的确忧心,这才赶路,还请明月公子见谅。”
荪歌眨眨眼,这话怨气有些重,难不成鼎鼎大名的岑夫子被万花丛中过的李太白始乱终弃了?
“这是我新酿的酒,名长安道,劳烦岑夫子品鉴一二。”
在荪歌的示意下,小瘦墩抱了坛酒过来。
长安道喷香四溢,醇厚又不失张扬,似是能让人从酒香中领略到长安的绮丽多姿,繁华热闹。
岑勋眼睛一亮,搓搓手,含笑应下。
“明月公子出手,必属精品,何来品鉴一说,这是岑某的荣幸。”
岑勋觉得自己受伤的小心灵瞬间被抚平。
不就是披星戴月的赶路嘛,他可以。
下次还有这种好事,记得通知他。
岑勋抱着那坛酒,辞别了荪歌和李白,乐呵呵离去。
荪歌并没有一股脑儿的问东问西,而是等李白沐浴换衣休憩片刻。
她知晓,无需她问。
李白声音如徐徐清风,慢条斯理的给荪歌讲述此次河南道一行。
少了不安躁动,多了释然洒脱。
翰林供奉,再也拘不住一个李太白。
“阿月,司马道长让我代他向你问好。”
提及司马承祯,李白忍不住唏嘘。
世间难得的指点迷津的智者,只可惜依旧逃不过岁月的流逝。
此生,恐难有机会再见。
荪歌弯眉一笑“他老人家身体可还好?”
某种程度上,她和司马承祯之间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她选择了司马承祯,司马承祯亦明她用意,敲醒了李白。
盛名之下无虚士,司马承祯当得起宗师之名。
李白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就算硬撑,也最多只有两三年的光景了。”
“修道多年求长生,依旧英雄白头,强留不得,阿月,你说这世上,修道的尽头当真有仙人,能得长生吗?”
“多年以来,除却干谒,我亦不断访名山寻仙草,却依旧一无所获。”
“阿兄。”荪歌将新酿的长安道为李白蓄上,幽幽道“信则有,不信则无。”
荪歌不可抑制的想起了曾经那个残阳如血的日子,章台宫内,人到暮年的始皇帝声音幽森的问她,这世上是否有长生不老的仙人。
她和始皇帝,终究还是改变了大秦的结局。
她那一生,便值得。
“阿兄,不必执拗。”
“仙缘一说,虚无缥缈,顺其自然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