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醉鬼”中,乔老爷喝得最少,清醒地也最快。
但挨骂却是最多。
没办法,乔曕乔昱是儿子,乔夫人虽然气他们贪杯,但更多的也心疼;
而宁祈是女婿,还是位高权重的女婿,轮不到她来斥骂,
乔老爷自然就成了夫人的出气筒。
但任凭乔夫人如何唠叨,乔老爷都是一脸温和宠溺,一丝不耐烦也没有。
夫妻几十年,他们彼此之间太过了解。
乔夫人:“你是不是还有话想和娇娇说?”
乔老爷点点头,“娇娇人呢?回去了?”
“没有,在她院子里歇着呢;你想见她,我着人去叫?”
乔老爷点点头,“也好。”
就有乔夫人身边的一个得力的陈妈妈领命往沁园去了。
丈夫醉卧,儿子午睡,乔嫚正一个人无所事事的靠在榻上翻话本子,就听到通传,说娘亲身边的陈妈妈来了。
乔嫚赶忙将人传了进来。
陈妈妈满面慈笑,“姑娘,老爷找您。”
甭管乔嫚身份如今已不同往日,甭管在外面如何,但只要是在乔府,下人们一律唤得都还是姑娘。
乔家唯一的姑娘。
乔嫚哎了声应下,让秀玉留下来看顾安哥儿,自己则带着秀清去了父母的韶光院。
乔老爷理好衣襟,穿戴整齐,就看到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已来到了眼前。
“娇娇。”
乔嫚亲亲热热的挽着父亲的手臂,“爹爹叫女儿来,可是想我了。”
乔老爷眼一热,“刚才女婿和外孙都在,一直没得空单独和你说说话。”
“来,让爹爹好好看看你。”
乔嫚就乖乖的站在那,让他打量。
乔老爷:“感觉消瘦了不少啊。”
乔嫚轻叹口气,若不是她昨日才量过,真就信了。
果然在亲生爹娘的眼里自己家就没有胖孩子。
一张长榻,乔老爷和乔夫人坐在两侧,乔嫚就坐在父母的中间。
说起席间的事,乔老爷脸色又沉了下来,“哼,他是侯爷又怎么样,如今我是他岳父,他还敢不敬我?”
乔嫚好声道:“爹爹,其实侯爷从没有苛待我,也不曾有过什么口舌之争,我和他也算得上是相敬如宾。”
“侯爷的性子您也知道,他能这样已属不易,女儿也就不想再强求别的了。”
她语气淡泊,年纪轻轻的姑娘,此刻竟像是看破了红尘似的豁达和释然。
乔家父母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惊讶和心疼。
曾几何时,他们的娇娇被他们夫妻俩宠得无法无天,事事都掐尖要强,一丝委屈都受不得;
记得有一年,周家老爷外出公干,给周家的芸丫头带回了一件异域风格的女子衣裙,上头还带着金闪闪的亮片,一眼看去就很漂亮。
芸丫头和娇娇自幼就好比,得了这么个稀罕物,自然是要拿到娇娇面前炫耀一番。
那时的娇娇可不愿别人压过她,就撒娇着跑到他们夫妻面前,说咽不下这口气。
然后乔老爷就亲自去了趟京中有名的锦绣阁,让那里的绣娘按照样子又做了件质地更好、款式更精美的裙子,这才开了小姑娘的心。
世家大族的规矩,无不是教导女儿端庄大度,宽容忍让,而彼时的娇娇却在父母面前直言不讳,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要强、甚至是攀比之心。
那是他们夫妻俩娇纵出来的性格,他们才不想自己的女儿是个谨小慎微忍气吞声的性子。
乔家的女儿,就该娇纵些、讲究些,他们又不是供不起。
而现在……
他们用十五年的锦绣荣华养出来的娇娇人儿,嫁到宁家才三年,竟就变成了这么个佛爷似的人?
夫妻俩此刻除了心疼就是后悔。
“爹爹,娘亲,我知道您二老心疼我,想我能嫁个称心如意的郎君,但这世间夫妻有许多种,郎君也有许多种。”
“侯爷诚然比不得许伯言和琅表哥那般温润如玉、细致体贴,可他人品贵重,行事也是光明磊落,更是个顶天立地、护得住妻儿之人。”
“女儿如今与他,谈不上琴瑟和鸣,但也是相处融洽,且安哥儿如今也一日日长大,女儿有信心,往后只会越来越好的。”
乔老爷痛定思痛,“也罢,我们乔家的儿女拿得起放得下,你能想明白,也是好事。”
乔嫚:“如今女儿当真过得很顺心,公婆出去另住,无需女儿伺候;后宅也没有什么通房小妾惹我心烦,您二老想想,满京城里,也找不出哪个女眷日子能如我潇洒了。”
乔夫人笑了,“你如今倒挺会宽慰自己。”
乔嫚:“女儿如今都做人娘亲了,许多事也就想开了。”
乔家二老又说了许多,但他们发现,不管他们说什么,女儿都有话来宽慰;不管他们对将来做何种设想,女儿都有应对的主意。
她仿佛真的不再为这些细碎的小事所扰,不再是那个稍有不合心意就哭泣撒娇的乔家小姑娘。
她有了自己的一方天地,已能在独属于她的天地里游刃有余。
雏鹰离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