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神塔人描述的那样,1号培育区的生态模拟舱内塑造了个温暖舒适、生态完整的生活环境。
日照和煦,植物乖巧地待在地里,没有任何试图冲破土壤来咬谁一口的迹象。
只要张镜迟愿意,他可以通过培育系统调整区域内参数,来改变环境,因此他休息的房子和他那座八百万塔币全款买下的房子一模一样。
房子外面是雪塔市某个繁华商区的模拟景象,少将陈鸣逐玥住在商区上方的摩天楼中,和他们住在一起的还有朝阳基地的神塔实验员,那个地方能够将张镜迟的房子完全罩在视野中。
而张镜迟需要在这里等待新人类‘椟’的到来。
他们还是没能立刻等到‘椟’,接待员‘坞呢’的身体被清理机器拖走以后不久,神塔人便收到了负责‘椟’的实验员的讯息,说‘椟’的身体状态不在最优时,需要延迟几个小时做调试工作。
雪塔人不满意这个结果。
在摩天大楼上层,仍然有个卫兵在质问朝阳基地负责人:“其实没有必要等‘椟’,他们可以分别采集信息、分别挑选自己喜欢的实验体,在系统上完成后续流程。过去的哈尔氏、希本氏,都是这样完成的。”
实验员中有一名是朝阳基地生育与培育区主任,他坚持说:“这一次是初代超新人类培育计划第二版。新人类种族中躁郁症等情绪疾病的概率是百分之九十,寿命普遍很短,超新人类培育计划的目的就是改变这种情况。第二版认为前期基因父母的情感培养是很关键的一环,针对这一点的计划塔协已经通过了,长官。”
他这样说,雪塔人的脸色更为难看,纷纷看向陈鸣逐玥。他们可以杀了无数个像‘坞呢’那样的新人类,但不能杀了像培育区主任这样在塔协有公职的新人类。
再则就算杀了主任,也无法更改朝阳基地的培育流程,他们还会受到塔协的处分,得不偿失。
陈鸣逐玥沉默地摆摆手,他们才散开来,但依然占据各个视野盯着那座房子。
张镜迟坐在杂物间里,长腿伸展开,将杂物间逼仄的空间占满。
雪塔人拥有育种状态下的最高隐私权,因此生态模拟舱内没有任何监控装备。杂物间无窗,这是一个对张镜迟而言完全隐蔽的空间。
张镜迟并不想做什么,只是不喜欢别人观察的视线,哪怕是出于保护意味的视线,也会让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正处在一个试管一样的空间中,心情便十分糟糕。
这跟他预想的情况不一样,张镜迟以为抵达基地以后,只需要配合做完基因备份和育种信息采集,再与另一位基因贡献者‘椟’见一面,他们就可以返航了。
他看过以往的贵族回雪塔以后做的采访,他们有些流程走得快的,早晨离开雪塔,下午就回了雪塔接受访谈,向媒体展示他们即将拥有的氏族后人进化出了什么样的特征。他们绝大多数甚至没有提过生态模拟舱。
一个领路的新人类实验员都能在雪塔少将的旁边掐住他的脖子,他们还让一个优种新人类跟他在生态模拟舱内互相熟悉?
他要做的项目名字全程该不会是《纯血人类能在新人类手下存活多久》吧?
张镜迟想到自己刚刚全款买下的房子,雪塔少将承诺,塔协不会把他那套房子算进他的房产额度,他可以重新选择购买两套更好的房产。
但张镜迟依然怄得想吐血。他一直以来都在维持自己良好公民的身份,循规蹈矩,一应税务等缴纳齐全,甚至连无聊的全塔人类代表员的选举期间都按时投票。
他好不容易让自己够上普通但能平静生存下去的及格线,却卷进了这种事情。或许他不该贪那六十万塔币,这样他就不会去哈瓦里天厅,也不会碰到那个孩子。
张镜迟刻意回避了他是在售房员身上听见的‘嘤嘤’声这件事情,不去想‘他或许不应该买房’这件事。
不知道坞呢会被拖到什么地方,张镜迟知道坞呢在那一瞬间完□□不知鬼不觉地掐死自己。
因为那个插曲,他们最终并没有走进克以绒展览室,但‘嘤嘤’的哭声留在了张镜迟的脑子里,越来越清晰。
他只要一阖眸,小孩和坞呢沉寂下去的眼眸就在脑海中浮现,于是他眨眼的频率减少了许多。时间长了以后眼睛变得干痒,他用指甲刮了一下眼角,光脑忽然自主弹出,提醒他收到了一条新的讯息。
陈少将:[不要一直闷在房子里,你可以到培育区其他地方逛一下]
意思是让张镜迟走到他们能看到的地方。
张镜迟回复:[好的]
张镜迟轻微地动了膝盖,伸长胳膊握住了杂物间的门把手,‘咔’地将门拉开了一条缝隙。和煦的穿堂风抚摸过他的衣领,那么温柔,他却察觉到了一股止不住的厌烦情绪从心底升起。
光脑立刻甩出一条警告:[检测到体内激素异常,是否需要服用镇定剂!]
大抵是知道张镜迟不会搭理它,系统很快甩出了第二条警告:[当主人身体异常超过能承受的阈值,警报系统将强制启动!]
警报系统关联到雪塔中心,也就是说陈鸣逐玥等人会立即同步到他的身体实况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