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谨闻再去看她时,发觉她已睡沉了。
今日特意早些回来陪她,似乎也只是无用。
姜念自然是装的。
她听出来了,谢谨闻很在意那位堂姐,对她却至今有所保留。
因此不必多言。
战马失利之后,西北军士气大损,仓皇西撤。
朝廷不知从何处变出一万精兵,前后夹击,誓要将叛军一举歼灭。
这场起兵仓促的叛乱,眼见离京都越来越远了。
天刚擦黑,谢谨闻看过最新的战报,放了满阁的重臣回家。
自己踏进延庆殿时,却只有桑榆出来迎接。
“见过太傅,姜姑娘今日午后出宫去了。”
小宫女自报家门,谢谨闻惊疑未定,只问:“为何不报给我?”
“姜姑娘不想您分心,就只报给太后娘娘,娘娘批了出宫的条子。”
说不紧张是假的,桑榆两只手在身前缠握,好在谢谨闻无心为难她,只又问:“可曾说去哪儿了?”
“姑娘不曾说过。”
……
姜念先是回了趟宣平侯府,把自己的去向告知侯夫人,随后直奔城外。
萧珩很听话,寸步未离地守着。
打门前遇上她时,眼中溢出光彩,“你来了!”
姜念怕打扰到病患休息,忙拉过他的手,两人踏进院里。
“老太爷睡下了吧?”
萧珩如实告诉她:“也就晚膳前醒了一个时辰不到,大多是昏睡着的。”
眼光顺着她面庞下移,落到两人交叠的手掌,萧珩指尖蜷了蜷,却不出声提醒她。
“你也要住在这儿吗?”
姜念说:“侯夫人替我拖住谢谨闻,这几日换我就行。”
一个“换”字点着了萧珩,他反握住少女指节,说:“我陪你一起。”
姜念这才注意,两人的手一直都握着,想了想,也没再抽回来。
“好,那我们一起。”
萧珩的人每日都送来战况,西北军素以骁勇著称,却在失了先机,又失了人数的优势后,节节败退。
八月初,捷报未曾公示,但众人心知肚明,大势已定,叛军已是强弩之末。
老太爷一日只醒一回,醒来也不一定说话。
姜念抓住机遇才告诉他:“沈渡就要回来了。”
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老太爷几乎没反应,只静静阖上眼帘。
身后有人轻轻搭在她肩头,姜念才站起身,跟人一起走到外头。
“有沈渡的消息吗?”
萧珩只能摇头。
听闻临江王早已脱身逃匿,皇城内外流寇四蹿,却始终没有沈渡的下落。
姜念怕,怕极了。
老者的生命指间沙一般流逝,若不能及时找到人,她前功尽弃倒是小,只怕沈渡要抱憾终身。
萧珩看出了她的顾虑,在这城外别院相守几日,如今倒觉得尽是满足,也是时候帮帮她了。
“我去,”他立在人身前开口,“我一定把沈大人找回来。”
“你?”姜念凝眉问,“你手中有人吗?要如何找?”
萧珩只说:“放心。”
他也离开了。
打仗时她都不怎么怕,这会儿却一日赛一日的忧虑,夜里都睡不着几个时辰。
这日大夫在榻前诊脉,终是摇摇头,对她讲:“准备料理后事吧。”
姜念都坐不住,身子滑下去,紧紧握住那只干枯的手。
几日以来,她都像在手里捧着一块冰,不论如何谨小慎微,这块冰终归越化越小。
到此刻,仅存的一点都要流走了。
从那日起,她不再回房睡觉,整日守在沈老太爷榻前,叮嘱门房一旦萧珩回来,就把人直接带来这里。
守着病人是很枯燥的,姜念又怕打搅他休息,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转眼,八月十四了。
夜里她支着脑袋打盹,面前躺着的人忽然胸膛起伏,吸不上气一样急喘。
她摸黑撞到门边,朝外头大喊:“大夫,大夫!”
风声鹤唳的时候,所有人起身迅速,一个女使进门来,另一个急匆匆拉着大夫进门。
姜念几日没好好睡过,被人搀扶着,看那中年大夫给人顺气,银针刺入几个穴位,却还是压不下那阵痉挛似的急喘。
“怕是大限已到,病人现在也很难受,您看……”
姜念踉跄着跪到床前,紧紧攥住那只扎着针的手,“太爷……不,祖父!”
“再过一个时辰就到中秋了,沈渡一定会回来的,您……”心神紧绷好几日,又休息不好,这会儿实在强撑不住。
她哽咽着哀求:“您再等一等行不行,不是说有两个月的,还不到两个月呢……”
泪珠不停打落在地上,女使和医者立在她身后,皆是低头缄默。
倏尔屋门处骤响,夜风撞到脊背时,姜念浑身一凛。
她扶着床榻起身,瞥见门框处一只修长的手,往日清隽疏朗的男子面色惨白,衣衫空荡荡挂在身上,正靠着人艰难走来。
姜念连忙起身相让。
大夫也明白,这是到了最后关头,在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