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萧家大房那几人归期将至,侯夫人本就风声鹤唳地过日子,见这两个小辈前日才和好,昨日又闹事,都不知该嫌姜念矫情,还是谢谨闻没用。
只不过这耳坠不能随意处置,侯夫人做主,先给人收进库房便是。
姜念一回来便被赶去书院,郁闷了一早上,竟也有几分期待见到韩钦赫,与他吵吵嘴出出气。
可一直到沈渡开讲,韩钦赫都没有露面。
姜念只得探头靠向萧珩,“他人呢?”
少年人顺着她眼神的方向,看见空荡的书案才知她问什么,如实道:“昨日韩兄跌伤腿,母亲将他连夜送回韩家了。”
真是没用。
姜念在心中痛斥,还说看看韩钦赫能抗争到什么地步,结果一个晚上就被侯夫人搞定了。
萧珩见她不说话,问:“你想他吗?”
“没。”姜念只答了一个字,乖乖坐回去。
她只是在想,除碧桃外,也就韩钦赫与自己勉强算是一条船上的人。
如今他走了,再想找个人解闷斗嘴都难。
过于相安无事的一日,姜念又总想到昨日受的气,平整的书页被她捻出一道道褶子都不自知。
“多谢姜姑娘昨日搭救。”
讲课结束,一方绢帕盖着修长匀称的手,于她眼前定格。
少女慧黠的眼睛睨过上头花样,仰头望向男子,伸手来接,“先生不必客气。”
沈渡指节曲起,疏朗眉目间神色紧了紧,又迅速低眉抚平,不见半分异样。
方才,姜念故意挠他手心。
而这始作俑者满面真诚,望着他似问:看我做什么?
沈渡转向萧珩,“今日过南园,瞥见海棠花开却不曾近观,不知沈某今日可有幸,进到园子一瞧?”
话是问的萧珩,可姜念听出来,那是他对自己的邀约。
“沈先生要去南园……”
萧珩刚开口,袖摆处紧了紧。一低头,一只白皙小手正一下下扯着,意味不明。
“怎,怎么了?”明明只是被人扯了袖摆,他却蓦地心跳加快。
被这稚气少年人愣愣盯着,姜念心生疲惫,扯了扯唇角也只能道:“阿珩哥哥,我也想去看海棠,你带着我和沈先生一道去吧。”
萧珩毕竟不是韩钦赫,他只是个还没开窍的孩子罢了。
不过姜念一开口,他立刻便答应了。
她借居侯府多日,周转于此处和听水轩,还没认真瞧过南园的景色。
走近便发现沈渡没有胡说,昨日一场雨催开了枝条上的花苞,今朝娇花凝露,染了湖岸一池妃色。
一转头,男子却没看花,眼光直直落在自己身上,被她发现也不闪躲。
“阿珩哥哥。”
她一开口,沈渡的眼光跟转向萧珩。
“怎么了?”这少年人的眼睛比湖面更清澈。
姜念顿了顿,才面不改色地说:“我想折几枝花回去插起来,却又怕弄湿衣裳。”
这回萧珩听懂了,立刻道:“我替你去!”
海棠并未盛放,挑拣起来需费一番功夫,萧珩又是个实心眼的,精挑细选埋头苦寻,半天也折不下一枝。
什么怕弄湿衣裳,姜念攥着人衣袖,身子一矮便钻进了花林中。
“带我去哪儿?”
男人温润的嗓音贴着她后背,隐约透着几分雀跃。
“是你自己要来的,还怕我做什么?”
他端正漂亮的面上绽开一抹笑,姜念仿佛看见海棠花滴落湖面,漾开一圈涟漪。
“见你今日精神不大好。”
“沈先生当真慧眼如炬。”
两人在一处站定,姜念仰头,他便低着头,不敢高声说话,便只能再凑近些。
借着男人身形遮蔽,姜念囫囵瞧一眼,见萧珩仍在专心折花才算放心。
“你留我绢帕,是为睹物思人?”
昨日他不肯归还,姜念就猜到了他想留下,今日当着桂枝姑姑的面做戏,还的却不是她递出的那方。
“算是吧,”沈渡认得坦荡,“看见它,便想这世上还有与我一样的人,同我一般砥砺前行。”
沈渡被人捧得再高,都没法改变一个事实:他出身不好。
沈家光耀过,可惜都是三代以前的旧事;他的父亲、祖父仕途皆不顺,两个哥哥连秀才都没考上。
他是破落户出的探花郎,草窝里的金凤凰,除了自己,在这朝中再无派系倚仗;因此矫饰声名,汲汲钻营,骗得了大多数人,却瞒不过同样戴着面具的姜念。
“沈先生,来而不往非礼也。”
眼前女子抬手伸向自己,沈渡眉眼微抬,并没有躲。
姜念拔了他束发的玉簪,在手中把玩。
温润白玉被日光照得通透,随着她手腕牵引折出淡淡华彩。
发冠束着他的发不至于散乱,只是丢了玉簪,就好像尼姑偷偷蓄了发,透出违礼的轻狂来。
“若是旁人问起,你怎么说?”她故意问。
沈渡面不改色,“不想哪枝海棠成精,将它勾了去。”
姜念忍俊不禁,“行,那你就这么说。”
脚下是被雨水浸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