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郎开始趴在桌子上吃饭,吃了几口,有所犹豫的问道:“爹又去赌了吗?”
苏氏好不容易聚起来的精气神顿时蔫了,无奈的点了点头。
苏明对此没多大反应,他已经习惯了。
苏正云嗜赌成性,对于家中事务不管不顾,之所以能在丰茂村安家落户,则是因为其父辈给他留了一笔遗产,那笔遗产对于寻常百姓而言,数额已算是不小,然而大多数让苏正云赌博输了,最后迫于生计,又在老家得罪了些地痞,无奈之下才来到这里安家落户。
妻子苏氏忙活着家里大小杂务,以及照顾老人,儿子苏明则靠砍柴卖柴添补家用,可若是父亲没银子了,就会问苏明去要,有时候苏明不给,就得挨一顿毒打。
这户人家便是这么个情况。
文玉来到这里所接受的考核,就是助这家人摆脱泥沼,重新开始。
眼前所见,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杀了苏正云,让其儿子当家做主,家里只要没有赌徒,日子早晚都能红火起来。
可这违背了仁义道德,为官者,不可剑走偏锋。
不多久后,苏明便吃完饭,打算出去卖柴,文玉忽然言道:“少年郎,不妨我们聊聊。”
苏氏微微一怔,随即给了苏明一个肯定眼神,心想能和读书人聊聊,总归能学到许多道理来。
苏明有所犹豫,他不太想要耽误自己卖柴。
文玉看出其心中所想,随手从袖口里取出一两银子放在桌上,言道:“就当我买了这捆柴。”
苏氏当即惊讶的捂住了嘴,一两银子,对于农户之家而言,可不是个小数目。
然而少年郎却极其沉稳,来到文玉近前坐下,很认真的说道:“虽然我不知道先生为何要同我聊聊,但这一捆柴不值一两银子,先生是客人,又成心想要与我聊聊,这捆柴明日再拿出去卖就是了。”
苏氏眼神飘忽不定,觉得自己的儿子有点太老实了,这可是一两银子啊。
不过苏氏也没多说,她对儿子是打心眼里佩服,大约十岁起,儿子就已经承担了家中多数体力活,如今儿子才是真正养家糊口的人。
文玉见状,心里一怔,觉得自己方才用银子收买这位少年郎,有些肤浅,有些对不起这位少年郎,很久了,心中都没涌上过这般实在的歉意。
当真是丢了读书人的脸……
略微整顿了一番措辞,徐徐说道:“你家中情况其实我已了解,想来这些年来你也很辛苦吧。”
说到这里,一旁的苏氏眼泪就已经不争气的掉了下来,都说生儿好,生儿的确是好,儿子真的吃了许多苦,也挨了很多打。
苏明沉默了须臾,随后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大概是今日山上砍柴费了太大体力,嗓子总有些干干的。
“是有些辛苦,父亲天性浮躁爱赌,对此我无能为力,可有些事既然摆在了自己眼前,就总得有人去做。”
“我也不抱怨自己命苦,不抱怨自己的父亲不是一个东西,虽然他的确不是个东西。”
说这些话的时候,苏明流露出了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成熟。
文玉都有些替这眼前的少年郎感觉到心酸了。
言道:“再过几年,你就得成家了,找媳妇一事,总归是要花不少银子的,指望你卖柴的话,可能攒不够媳妇本。”
说到这里,苏明苦涩的笑了笑,看了眼今日的天色,烟雨迷蒙,颇有凄美意境。
“这些事倒也不做他想,走一步是一步,缘分一事得看运气。”
“我不是读书人,不懂那些所谓的大道理,只是知道人活着,各有各的命数。”
一旁的娘亲此时此刻,已经泪流不止,要不是怕丢了儿子的脸,非得要嚎啕大哭一场来诉苦。
砍柴卖柴攒媳妇本是不大可能了,效益太小,且苏明挣的血汗钱根本就落不到他自己手里,家中还有一位阿婆,需要经常喝药,父亲赌博没钱,也会问苏明要。
一年到头下来,苏明很辛苦,却什么也落不下。
这份心酸,大致只有体会过的人才会懂。
文玉又问道:“假如你的父亲可以给你搭把手,你打算做些什么?”
品心而论,文玉很喜欢眼前的这位少年郎。
苏明苦涩的笑了笑,无奈道:“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要去外面闯一闯,我力气还可以,可以加入军伍,为恒昌宗效力,当一个小卒也是可以的。”
“至于远大的志向,我或许有,可我没读过书,也说不出我心中志向。”
“要是以后能当个将军就好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苏明眼神有希冀,更多的是绝望。
因为他深知,这不可能。
文玉继续问道:“你很在意你的阿婆吗?”
苏明这一次到时流露出了这个年纪该有的少年气,说道:“是啊,小时候经常挨打,得亏了阿婆替我拦着父亲,阿婆是一个老实人,她心疼我,我也心疼她。”
“可惜爷爷前些年走了,记得爷爷还活着的时候,家境还算殷实,可惜父亲终归不成气候,家道因他而中落。”
“若是还有往年般殷实的家境,就可以花银子请好一点的郎中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