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匠一看到她来了,就笑开了花的将人迎了进来。
“你可算来了,咳咳咳……”
说完就捂着嘴重重的咳了起来,院里木头木屑堆得高高的,尘土飞扬,原来是有人在院子里扫地。
“扫什么扫,刚刚不见你勤快,人来了就在这里装怪!滚!”
木匠不耐烦的瞪着眼,嘴巴里呼呼啦啦的骂了几句脏话。
那抓着苕帚的小姑娘站在那,瑟缩着身子,浑身就穿了件单薄的衣服,冷的直打哆嗦。
盛楠用围巾捂住鼻嘴,看着小姑娘低着头躲开了,才注意到院里还有一个年轻的男孩,十岁出头的样子,穿着深色的棉服,脚踩棉鞋,还带了个解放帽,拿着凿子和锤子,像模像样的对着一块木头又撬又推的。
察觉到她的目光,男孩害羞又好奇的低着脑袋,斜着眼偷偷看她,又黑又紫的脸颊上隐约能看见一抹浅红。
“噢,那是我儿子。”木匠循着她的目光,随后自得的笑了笑。
“这小子,就想跟我一起捣鼓木头,我想着做这活计不说啥大出息,但好歹有一门手艺傍身,以后也饿不死,也是个好事。”
木匠看起来三十有四了,儿子却才十岁出头,想着小姑娘和这小儿子岁数差距不大的样子,盛楠皱着眉,只是生硬地转开了话题。
“我定的东西呢。”
“在屋里头呢,我去给你搬,你看要怎么搬回去,还是我让人给你送上门。”
木匠说完,吼了一嗓子。
“都躲在屋里偷懒是吧!没看到有人来了吗!还不赶紧把客人订好的东西搬出来!”
“爹,我来搬!”穿着棉服的小伙子丢下手里的东西,十分积极。
“你搬什么搬,让你姐她们搬。”木匠挥了挥手,三四个岁数和盛家姐妹岁数相邻的小姑娘走了出来,瘦的四肢像麻秆一样,风一吹都怕折了,却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还能闷头合力将那实木书桌给搬了出来。
那天定的物件被几个小姑娘一个个搬了出来。
往两轮的木推车上一装,扯着绳子就合力捆了起来,那一双双冻的青紫红肿的两只手,扯着麻绳,像是能划出一道血痕。
盛楠垂下眼睫,不去看她们。
“叔,这附近哪儿能弄到柴火不。”
“能啊。”
对待大主顾,木匠态度和蔼的很。
“这街坊邻里的,谁都没我家知道这木头的事。”
他看盛楠一个小姑娘,善心大发。
“这样吧,等下我让我两个闺女把东西送去你家,顺便推着车去带你砍点柴火帮你运回去。”
木匠安排的足够妥帖,盛楠抿着唇想要拒绝,木匠却一个挥手,一声令下。
“四丫,你们动作麻溜点,等会带这位同志去那小后山砍点柴火。”
“知道了爹。”最大那个低着脑袋应了一声。
家具装好了车,盛楠对于这样的氛围深感压抑,一时间也没吭声了。
一辆拉车,瘦弱的小姑娘熟练的像老牛一样弓着脖子,将麻绳套在身上,两手紧紧攥着木把。
一个留着短发的小姑娘在后头扶着车,手在木板车上划出了血点子,木匠熟视无睹,只是皱着眉头挑剔。
“注意点,别把血弄人新家具上了,晦气。”
盛楠心里骂了句脏话,直接从兜里掏出了钱,一分一角都不多给,拍在了桌子上。
“快点吧,我赶时间。”
见盛楠这样冷下脸了,木匠也没再啰嗦。
他这里离盛楠租的房子就一条巷子的距离,两个小姑娘一路推着车,一声不吭的,遇到了熟人也没什么人主动理她们两,显然是见怪不怪了。
大部分的目光都落在了盛楠这个生面孔上头,看着那好几个大件的样子,心里琢磨着得花多少钱,小姑娘又是什么来路。
看到她们进了劳师傅那间院里,探头探脑的几个女人拉住了正要去公厕拉屎的王凤霞。
“哎哟凤霞凤霞,那谁啊,萧家那老闺女把房子租出去啦?”
“是啊,你瞧瞧那添的东西,哎哟两个桌子,哎哟,光是椅子就有六个,还有那个娃娃床,那得多少钱啊。”
“对啊,什么来路啊?你晓得不?”
被一泡屎要憋死了的王凤霞翻了个白眼。
“我晓得个铲铲,我只知道爱国那小子可是第一次为了个姑娘忙前忙后的,人说不定是萧主任未来儿媳妇,你们看着办吧。”
说完她就甩开膀子跑了,被这惊天大八卦吓得合不拢嘴的几人面面相觑。
“可梅梅不是稀罕萧爱国吗……”
“单相思呗。”
“不对啊,劳梅梅那妮子条件多好啊,长得俊,还是国营饭店的,不应该啊……”
“男女那档子事谁说的准呢……”
在盛楠给新家添砖加瓦的日子里,关于她的传闻漫天飘,本人却无所察觉。
没想到盛楠这么快回来的几姐妹看到新家具的那一刻,纷纷欢呼了起来,随即看到搬家具的两个面孔时,纷纷敛起了笑容。
“愣着干嘛,来帮忙啊。”找到机会搭把手的盛楠抓着两个凳子就往里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