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源长拿出一顶旧斗笠让少年戴着遮雨,交给少年一片翠绿柳叶,让其含在嘴里,等回家后,找没人的地方吐掉即可,不会受风寒侵染。
强塞给少年碎银和铜钱,让少年将钱物藏好,今后购买书籍,或祭品用得着。
乡下雨天山路泥泞,男女老少外出大都是打赤脚。
看着少年利索地攀爬山道,没入烟雨中,消失在山梁顶上。
徐源长心底颇为欣慰,早慧的少年选择承受内心煎熬,亦要冒雨报讯。
返回堂屋,柳纤风从徐源长肩头飞起在空中,气得粉面通红,不停盘旋绕圈子,愤愤不平骂道:“让你说中了。真是岂有此理,我一再退让,换来柳氏家神如此得寸进尺,欺人太甚,要将我赶尽杀绝!”
徐源长坐在椅子上,往火盆添了两颗劈柴,道:“你打算怎么做?”
柳纤风又飞了一圈,心底已经有了决断,“我不能坐以待毙,他既然不仁,那就休怪我不顾些许香火情,必须要让他闭上那张臭嘴。”
“可他已经托梦,很快便会将你的存在弄得人尽皆知。”
徐源长提醒道。
“那就让他再托一回梦,取消前面的命令,那些孝子贤孙对柳氏家神言听计从,不会多问一句。”
柳纤风出离愤怒,柳眉倒竖,飞停在徐源长面前,道:“我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卑劣,毁我根基,驱逐我出村,我忍了,用自身受创来断绝恩义,换得一身无牵无挂自由,但是这回我没法再忍让,你得帮帮我。”
“如何帮,你说话就是。”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他能做初一,我便做十五。”
“好,事不宜迟,今夜前去了结恩怨。”
徐源长笑着答应得很干脆。
他从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人心,以前便提醒过柳纤风一回,小心那个报复心极强的柳氏家神,没想到麻烦来得如此之快。
即便柳氏找来城内散修,以他和柳纤风的默契配合,来两双也不够他们灭的。
但是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唯有釜底抽薪,解决那个要找他们麻烦的根源,方能睡得踏实。
夜半近子时。
雨丝绵绵柔柔,春寒清冷。
夜黑如幕,红柳村已经没几盏灯火亮着,沉寂无人走动。
徐源长背着竹箱,戴着斗笠,身披遮雨油布,行走在孤寂的黑夜,脚下无声,他神色平淡如去邻村做客吃席,有熟知红柳村地形的柳纤风提前指引。
他从偏僻田间小路,绕路穿插来到柳氏祖坟福地所在。
打开竹箱,取出特意准备的三色土,在坟地正南方,迅速堆出三座品形山状。
他空暇时候仔细研读过《岍山札记》和《山河精怪杂集》,有手段能诛邪镇鬼,亦能用神道手法对付阴神家神之类,既然惹到他头上,他必定不会唾面自干。
远处红柳村猛然爆发出一阵激烈狗吠。
黑夜里尤为惊心吵闹。
徐源长拿出三支黄香,拧开竹筒,吹燃火折子点着黄香,捧香朝西边念咒祷告,历述几桩柳氏家神不可赦罪行。
他欲谋算家神,必须师出有名,他不想沾染太多因果影响自身修行。
而柳氏家神屁股底下不干净,有柳纤风透露内幕,一抓一個准。
“柳氏家神,速显真影,敕!”
随着最后一声请神咒语喝出,一道黑影挣扎着出现在坟地三尺空中。
“不知是徐道长驾临,小神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黑影化作头戴高冠,身穿古衣的男子模糊样貌,拱手故作镇静行礼,道:“不知徐道长有何见教,可是晚辈们不懂事,缺了礼数供奉?”
相比去年时候初见,柳氏家神汲取香火,已经能清晰说话。
与有修为者可以当面交流,与凡人晚辈,还只能托梦。
然而措手不及被徐源长用神道手段,镇住了祖坟福地,即使修出一些本事,亦用不出来几分,面上虽然没有表露,实则很是惶恐不安。
知道对方来意不善,是前来兴师问罪。
可恶的树精灵魅熟知坟茔福地要冲朝向,道士不用堪舆探查,直击要害巢穴,将寄住宗祠吸收香火的他惊动之后,没有更多反应时间,已经回天乏力。
仍然低估了徐道士的手段本事。
徐源长没有多余废话,很干脆道:“你与柳纤风的恩怨,你们自己清算,我不会破坏红柳村祖茔福地风水格局,请!”
柳氏家神大急,叫道:“徐道长请听我一言,我愿赔罪道歉,今后不再……”
话未说完,随着徐源长捧香做法,化作黑气被拖入了地下。
他不知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红柳村百余户人家,有七八百人口,他哪能看顾得过来,也不知是谁吃里扒外在通风报信?
徐源长将三根香火分别插在堆出的三座品形土山之上,打开一柄黑伞遮挡上方,从竹箱取出一截红柳枝条,随手插入附近泥地里。
“纤风道友,最多一炷香时间。”
红柳枝条落地生根发芽,柳纤风出现其上,她一个飞身扑到坟茔消失不见,有袅袅细音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