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什么,你回清晖院住不就好了。”
沈芷嫣捏起一块白玉糕,塞到她嘴里,“反正兄长早已吩咐下去,清晖院永远都为你留着。”
姜璃眉眼弯弯,嚼着白玉糕,只觉这糕点从口中一直甜到了心底。
“还未恭贺沈姐姐大喜!”
薛灵笑盈盈举起手中茶杯,以茶代酒,
“萧世子文雅卓然,与姐姐堪称佳偶天成,恭贺姐姐觅得良婿。”
“多谢薛妹妹,到时候一定要记得随令堂来府上,喝杯喜酒。”
“定然前去。”
薛灵乖巧地点了点头。
几人谈笑间,门房忽然来人回话,“姑娘,老爷回来了。”
姜璃猛地起身,急切地问道:“何时回来的?如今到了何处?”
“刚进门不久。”
小厮又补充道,“公子陪着一同回来的,已经往老爷院中去了。”
沈芷嫣岂能看不出姜璃此时的心情,于是说道,
“天也不早了,我们便先回去了,阿璃你快去看看伯父吧。”
薛灵随声应和,二人便一同告辞了。
送走她们后,姜璃加快脚步来到父亲房中。
只见姜承正小心翼翼地扶着父亲,在榻上躺下。
待走到跟前,看到父亲如今的模样时,她心中不由得一紧。
父亲原本还算硬朗的身体,此刻竟已瘦得不成人形,发须也如杂草般凌乱。
这牢里显然不是人待的地方。
好好的一个人进去,才不过十几日的光景,就变成了这副模样,着实令人心疼。
姜璃的眼眶不禁湿润了。
沈北岐派去凉州调查邹氏的人,已经将信件寄回了江都城。
姜璃这才知道,邹氏原来是一个夫君早亡的寡妇。
而邹氏在凉州的风评,也不是一般的差。
姜璃不相信,父亲会全然未闻。
此时此刻,看到父亲这副模样,她突然有些理解了,父亲为何会对邹氏百般纵容。
凉州那种地方,恐怕比刑部大牢更加恶劣。
说是自由,其实也不过是没有带着手铐脚镣的犯人。
在那里,他们每天都要到采石场做苦役,稍有不慎便会遭人打骂,活得毫无尊严。
在那种艰难的环境下,有个温柔体贴的女人愿意陪伴在父亲身边。
为他洗衣做饭,还愿为他生儿育女。
父亲又怎能不将邹氏放在心上呢?
即便他并不喜欢邹氏,心中对她也定是充满感激的。
这份感激之情,足以让他对邹氏无比纵容。
哪怕明知真相,也会选择视而不见。
“父亲……”
她轻唤一声,移步上前,欲从姜承手中接过父亲脱下的外袍,却被姜承侧身躲过。
他直接走到屏风后,将外裳挂好。
而后,又搬来两把绣凳,示意姜璃坐下说话。
姜闽之倚靠着帛枕,脸颊深陷,眼窝下一片乌青。
在那牢狱之地,必定是食不安寝不寐。
“阿璃,苦了你了……”姜闽之声音沙哑的厉害。
一路回来,姜承已将姜璃为他敲登闻鼓之事告知于他,连带着邹氏买卖手稿的事也一并说了。
历经牢狱之苦,姜闽之着实感到有些疲惫。
他如今只想回到长洲,过从前无拘无束的日子。
厌倦了这看似繁花似锦,实则雾里看花般的为官之路。
“邹氏……她怎样了?”
他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姜璃凝视他片刻,轻声回道,“她挨了板子,现下还无法下床,但父亲放心,女儿已为她请来大夫,也有人照料她的起居。”
“她这人啊……其实并没什么坏心眼,只是在凉州节俭惯了,乍然来到这繁华的江都城,容易被人蛊惑……”
姜闽之如鲠在喉。
当着两个孩子的面,艰难地为邹氏说着好话。
说给他们听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在劝说自己。
“如今,为父也不打算将她立为正室了,就让她安守本分地在姜家,做个侍妾吧。”
“还有……”姜闽之望向姜承。
他这个儿子,比他出色得多。
自幼便性子沉稳,不喜张扬,又极其聪敏。
若不是被他牵连,流放到凉州,只怕早已少年成材,身居高位。
他叹了口气,“过两日便是放榜之日,若你能金榜题名,父亲便打算辞官,带着邹氏回长洲去。”
姜承默然。
其实,他原本也是这般打算。
父亲自凉州归来后,每日如履薄冰,生怕自己稍有不慎,便会重蹈八年前的覆辙。
既不敢开罪弘阳帝,又对太子阳奉阴违,更不敢公然忤逆二皇子。
在江都城这潭浑水中,要么洁身自好,做个忠臣,只对皇上效忠。
要么就选定一条路,坚定地走下去。
像父亲这样妄图左右逢源,两边都不得罪,又怎么可能呢?
“父亲既然已经拿定主意,儿子自然不好多言。”
姜承说道,“一切等发榜之后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