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作贱她?”
杨氏愤然起身,铁青着脸在厅中来回踱步,
“我费心费力为她谋划,一没有将她送去做妾,二没有让她给年岁大的续弦,对于她来说,顾家便是最好的,也是最适合她的!”
“所以,在母亲眼中,阿璃就只配嫁给顾南逍那种其貌不扬的碌碌庸才?”
沈北岐气极反笑,“再过一月,她的亲生父亲就能到江都城任职,届时她便是真正的官家小姐,顾家又如何能配得上她?”
“就算她父亲封侯拜相,那又能如何?她已是残花败柳,这江都城中的名门之后,世家大族,哪个会要一个名节有污的女子?”
“残花败柳?”沈北岐不由得冷哼一声。
呵呵,真是可笑!
原来在母亲心中,一直是这样轻看她的,就因为,她不情不愿与他共度的那一夜?
明明犯错的是他,明明她才是受害者!
可偏偏这件事对他来说没有丝毫影响,却让她一直活在被轻视轻贱之中。
就因为他是男子,而她是女子,明明是他占尽了便宜,最后却要她来承担恶果?
心口隐隐揪痛,他蓦然想起昨夜在围场帐中,她用力将自己推开。
她本该有安稳的人生,却因为他造就的一场噩梦,跌进了无尽的深渊之中。
她应该恨透了他吧……
沈北岐用力闭闭眼,紧握的手背青筋尽显。
“没有人要她,我要……”
他看向杨氏,潋滟的桃花眼中布满坚定与决绝,
“没有人娶她,我来娶!只要阿璃愿意,我明日就可以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迎她进沈家大门!”
厅内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他所说的每一个字眼,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无比清晰地在厅中回荡。
芩嬷嬷守在门外,闻得此言,心中也是大吃一惊。
不由得在心底暗暗唾骂几句,那个小蹄子不知何时竟动了这样歹毒的心思,竟将国公爷的魂都勾去了?
还真是小瞧了她!
杨氏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仿佛被一道雷直击头顶 ,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愣了半晌,她不可置信的喃喃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
沈北岐语气微顿,看向满脸错愕的杨氏,“因为令她失了贞洁的登徒子,原本就是我!”
杨氏脸色骤然惨白,脑中瞬时涌上一阵晕眩,险些站不稳。
她踉跄着倒退几步,手撑着案几边缘,才勉强稳住身子。
此时此刻,她多么希望时间能够倒回到八年前,回到沈璃进入沈家的那一天!
她定将拼尽全力,将这个绝世祸患拦在沈家大门之外。
“你…你们兄妹苟且,传出去,沈家的体面,你的官声还能要吗?”杨氏声嘶力竭喊道。
“我们并非亲生兄妹,不是吗?”沈北岐淡道。
“可她的名字,已经上了沈氏族谱,于外人看来,和你的亲妹妹又有何区别?”
“外人?”沈北岐冷笑一声,“他们如何看,如何想,又与我何干?”
杨氏无力极了,瘫坐在太师椅上,无比痛心地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好儿子。
原来…令沈璃怀孕的男子,竟然是他!?
这可怎么办才好,该如何是好!!
纵然他们是义兄妹,中间到底隔着人伦纲常,若传出去,定然为人不齿。
况且,太子也不知是否对沈璃有意,若是真有意,瞧岐儿这副鬼迷心窍的样子,定然对沈璃动了情,届时若与太子争起来……
沈家再风光,权势再大,终究是人下之臣。
自古民不与官斗,官不与政斗,他若与太子站在对立面,如何能换得个好下场?
杨氏越想越心惊,历来皇家无情,今日用你时,高看你一眼,将你捧得高高的。
待你无用之时呢?
只怕是登高易跌重,届时沈家满门都难逃厄运。
她平稳一下纷乱的心绪,苦口婆心劝道,
“你难道看不出来,太子对璃儿有意吗?我如此着急为她操办这桩婚事,也是为了她好!太子性情乖戾,令人难以琢磨,他若强要璃儿,到时你又该如何?”
天色阴沉,狂风四起。
伴随着几声雷鸣,自天空降下几滴晶莹的雨点,几乎是在顷刻之间,雨势便如瓢泼一般倾泻而下。
豆大的雨点儿砸向地面,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
沈北岐双手负背,透过四方的棂窗,看向院中那棵高大挺拔,矗立在狂风暴雨之中的梧桐树。
风声雨声不绝于耳,秀丽的桃花眼中闪过一抹若有似无的凉意。
“太子又如何?”他冷声道。
“阿璃所嫁之人,必要她甘愿嫁之,太子若敢逼她,南吴便换一个太子!陛下若敢迫她,那就换一个皇帝!即便是与全天下为敌,我也要护着她!”
杨氏不可置信的摇头,喃喃道,“你疯了!你真的是疯了!”
沈北岐垂下眼帘,遮去眸底的失落。
或许吧,他的确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