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傍晚下过小雨之后反而闷热起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雾气,身上湿漉漉地叫人有些不爽利。两盏灯光由远而进,一辆卡车突然冲破了丝丝雾霭出现在街道上。
“来了、来了。”从里面瞧见灯光,候在门口的孙嬷嬷赶紧叫门房朱四开门,身后的洪廉已经迫不及待地跳出去。这小子唇上已经长出茸茸的胡须,身量也窜高了半拳。
卡车像是深灰色的,门口亮起的灯照射下可以看出它车盖上用油漆绘着蓝、白、红三色的色带,两侧门上是军旗,白漆写着“霍县联防”字样。
甫一停稳,副驾驶的位子上下来一个人,穿了身保安团司机的蓝灰色制式工装,手里拎个德式油布双肩背包,脚上穿双司机用的矮腰皮鞋,帆布腰带上挂着个盛水的灰绿色军用铁皮扁壶。
他站在灯光下仰头看这门楣小声念出上面的三个字:“益乐堂。”
孙嬷嬷上前福了福:“江先生?您到家了,请跟我到客厅休息吧。”
旁边的洪廉早接过背包去:“先生请进,我家大伯在里面等着哩。”
“哟,还让你们专门来迎我,这多不好意思。”江旗云回身谢过司机,看那车又晃悠悠地沿着街道开走了,便抬腿进门。孙嬷嬷吩咐朱四将门关好,然后带着他转过照壁。
就见客厅亮着灯,里面有人谈笑风生。孙嬷嬷进去打个招呼:“老爷,江先生到啦。”然后便挑着帘子请他进去。
寿礼上前几步伸出手:“江先生,可算把你等来了,在下陈寿礼。”
“哦,让斋先生,久仰!因为有雾所以耽搁了,抱歉!”江旗云赶紧抱拳作揖。
“还没吃饭吧?我们也都等着给你接风呐!”寿礼说完让孙嬷嬷把饭菜就摆到客厅里厢来,然后轻声吩咐洪廉:“廉儿,你在门外守着,里头有三牛哥伺候就好。”
洪廉答应声出去,手里拎了根哨棒坐到廊下。
“那是你侄子?”
寿礼点头:“莫担心他,他早前就吃过的。这小子武艺好,在老三那儿军训了番,派回来给我做什么警卫员。呵呵。”随后他拉着江旗云进了里间,里面站着三个人在等着。
“我给你介绍下:我的秘书李传世,以后有任何事你可以找他。”然后他指着肤色黝黑、神采奕奕的那人说:“这位是你们鄂豫皖特委的军委委员黄晖。”
黄晖上前一步和他握手:“江主任,终于把你等来了,真不容易呵!”然后转身介绍另一个人:“这是三河原区委书记陈鼎同志,他在陈家兄弟里排名叫陈同心。”
陈同心激动地上前紧紧握住江旗云的手:“江主任好,你还记得我吗?农运讲习所二期的,我算是你学生呐!”
“哦,怪不得觉得面熟!”
“听说你来担任我们县的县委书记,我高兴极了。我们县书记缺任已经三年啦,这下可有带头人了!”
陈同心说的是前任书记被捕后,书记职务一直由敌工委员孙理代理,而且没有上级正式任命,现在这种情况终于可以结束。
江旗云是留法同学会成员,归国后曾指挥工运斗争,在农运讲习所工作过,在北伐军先后任团政治部主任、代理营长,后来在红军最高做到副师长。
他的资历和经验来做县委书记是完全够的,也显示出上级对本县的重视。
“地委周书记让我代表他欢迎你,并且有些具体的指示。”黄晖说。
寿礼起身:“你们先谈着,我去催下饭菜。”说完招呼李传世出来,对他说:
“江先生到了我也就放心啦,总算没有出任何岔子,你给三叔挂个电话,告诉他一声。另外,他不是给江先生派个卫士么?人到了没有?”
“天快黑的时候大宁哥来过电话,说人已经在他那里吃饭了,叫宋六儿。原来是二团郝大牛的部下,人挺可靠,家里是佃农出身。
不过他加入保安团以后剿匪立功升了下士,已经把父母和妹子都接过来,现在在蒋集那边给咱们的屯田队做事。”李传世记性好,立即将自己知道的情况都说了一遍。
“他自己知道任务是什么吗?”
“总指挥应该已经交代过了,警卫辛苦,但是会加一倍薪,他不吃亏!”李传世笑着说。
“上次你三叔从杭州回来,就提过要仿着设立个警卫处。”寿礼想了下低声说:“我原还觉得他太当回事了,今天想想却很有必要。
这个警卫处应该对本县重要人物提供保护,比如县长,还有三河资本的主要股东,像徐董、林区长、还有老朱这样对咱们很重要的人。
你回头和三叔谈谈,看这个警卫处设在哪里,怎么个设法?需要多少资金和地皮?”
李传世答应下来,这时里面传出轻轻的笑声,寿礼看了眼。孙嬷嬷带着厨房的人和两、三个用人端着盘子沿走廊过来,轻声问:“老爷,饭菜都做好了,现在布上吗?”
“嗯,看里面谈得差不多了,上菜吧。”寿礼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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