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的开局,看着就让人感觉很不讨喜。
灰色的大地铺了层薄薄的雪,被风卷起来漫天乱舞,露出下面枯黄的草皮。陈志井一言不发看看手里那片半透明的碎冰,一甩手将它丢得远远地。
1937年的开局
“爹,您怎么看,倒是说句话呀?儿子都快急死了!”他儿子陈邱在旁边揣着手跺脚催促:
“农学院的夫子们都说是个大旱,甚至要比前年还凶险呢!您是老庄稼人,这方面比儿子懂。虽说大老爷让我做管事,可这方面还得请您把关……。”
“别吵!”陈志井把没点着的烟锅从嘴上拿下来往腰里一别,揣手皱着眉:“这是个大事,我一个说了不算。得多找几个老兄弟来商议。”
他儿子听了脑袋点得啄米般:“我看行,您觉得该找谁?儿子派人一家家去请。”
“也不用那么多。把你徐七叔,仁贵叔、北生叔三个找来就行。”陈志井说。
陈邱连忙跑到大路上,往候在那里的马车上一跳,催车把式:“走、走,咱们接人去!”马车很快掉过头,朝着西陈家集方向跑去了。
“唉,这天灾连年,不会是老天示警要出什么事吧?”陈志井心事重重地取出洋火来把烟锅点了,这才想起没嘱咐这小子一句别把马累着。
他家如今因陈邱每月有两百大洋收入,所以早不是做佃农时的样子,也有自家的马车、牲口,甚至还雇了个工哩。
等陈邱把人接到家,他也叼着烟锅、背着手,一摇三晃地迈进门来。见了三位老弟兄,大家互相拱手寒暄。
现在这几户都已不是七、八年前那副寒酸样,个个脸上有了光泽,享着儿子们的福,身上穿着暖和的袄子。
“小儿既然做了农业公司的大管事,就得多些操心。有劳各位哥哥们给看看、出个意见,今年的雨水究竟会是啥样?”陈志井说完看看大家:
“这农业公司现管着几十万亩地,近万佃户,县农业合作社那边也有十几万亩,责任重大呀!这孩子心思重,愁得夜里睡不踏实,你们都是看着他长大的,得帮!”
“诶,这话你老哥不说,该帮的我们肯定都不会缩手。”徐七说完看看其他人:
“不就是想问今年的天气嘛?去年末狠狠下了场大雪,为救灾民还把寿礼砸伤了。才几日功夫,你们看这化得几乎没了影。
再下的全都不成形,和渣滓似地。我看这天气太暖和了,情形不妙!你们说哩?”
“七哥说得对!”陈仁贵点头同意:“冬雪打头看春水,如今咱们都瞧得真切,这后面的雪越来越小。
被子没盖好,苗苗们咋长?地太暖、发芽早,水不足、不壮秧。今年的收成怕是远不似去年呵!”
“按说旧历年(春节)前这段是最冷的时候,可你们瞧,我出来连手套都不用,也不觉得冰手。”徐北生叹口气:
“昨天岩儿和我商量给老二新娘子订做的花轿要不要加毛毡保暖?我还说今年没那么冷,应该用不着。当时就想,庄稼不会这个冬天没睡好吧?
瞧,看来咱们想到一块儿去了。唉,到底都是几十年的老苦力!可……老天爷执意如此,咱能做什么?”
听他提到花轿陈仁贵笑了:“今年可有看头咧,你家和七哥家,还有同心哥俩,三家同时娶亲,咱这村上从未有过的事。
这个旧历年肯定热闹,可不知道寿礼能不能痊愈,赶回来喝喜酒?他可是七哥家的媒人呢!”
他说的是陈家大老爷陈寿礼给徐七家徐成、大宁哥俩做媒,迎娶陈渠升家敏敏、眉眉姊妹俩,但现在寿礼还在三河尖李欢姑爷家里养病,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正日子?
另外徐北生家大儿媳安喜自南京回来后很快怀孕,给徐岩生了个漂亮的闺女,这月要过百日;
他家老二通达码头的经理徐志在陈家四姑娘撮合下,节前迎娶高塘尤掌柜的侄女,日子紧跟在徐七家后面。
接下来旧历年初七陈寿礼的两位堂弟陈同心迎娶徐家集二老爷徐业的堂妹阿芋,陈柒铭要迎娶新媳妇玉樱进门。
兄弟俩的新家都已整备一新,门口贴了大红的对联,挂着喜字灯笼。这个旧历年雨水看来没戏,喜宴倒是一场接一场。
徐七觉得不合适,连忙截住陈仁贵的话头:“别扯远了,如今寿礼不在,这情形又等不得,得有人赶紧拿主意怎么准备着抗旱才好。”
“要不,找找陈文泉和崔又仁?他俩好歹是保长……。”陈仁贵犹豫着提议。
“屁!”陈志井摆手拦住正要着急开口的儿子:“他俩能决定个甚?也就咱们西陈家集这一亩三分地而已。
大旱涉及全县,不仅固始、颍上那边农业公司买下的几十万亩地,而且包括咱三河原各家委托耕种的地都放在里面,这抗旱大计凭他俩能做主?”
“那……说来说去,不还得找寿礼去?”陈仁贵抬头唤着陈邱的小名,责备:“小头,你也是个总经理了,该怎么做,你自己不能拿主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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