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头黑白花的荷兰奶牛从运抵凤凰坡的那天,河埠一带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们,大家都惊奇地朝着船上走下来、发出低沉叫声的牛儿卖呆。人群中不时发出惊叹:
“哎呀,乖乖!这洋牛个头这么大呀?”
“瞧那奶子,简直就是装满水的皮囊!”
“唉,它们不习惯坐咱们中国船吧?听说路上要走半年呢!”
陈寿礼让陈景带人将牛牵往奶牛场,他自己笑呵呵地背着手在后面看着它们扭着屁股的样子对老蔡说:
“老蔡,和前一批加起来咱们有十三头奶牛啦。圈里还有四头怀着小牛,两个月后生下来就是十七头。
这么多牛每天每头四十斤草料、两百升净水,可不是个轻松的活呀,陈景他能行么?”
“唉,东家就放心好了。”老蔡拿火柴点起烟袋锅子,美美地“吧嗒”两口,舒心地眯缝着眼说道:“总算可以抽啦,老爷对它们可真比对我们还好,这牲口闻口烟味儿你都心疼呐。”
“你懂什么?那是洋牛,谁知道它闻得惯你这中国烟草不?再说,杨先生不是说过,这牛金贵、怕惊吓,一受惊就不下奶了。我是怕你的火星子吓着它!”
“你放心,”老蔡说完一个劲抽烟没续下文,陈寿礼不明白他指的什么眼巴巴地望着,好一阵他才吐出大片云雾来接着说道:
“陈景这孩子心里清楚、有条理,做事也稳当。他跟着杨先生,一个有学问、一个熟悉本地情形,再合适不过。咦,那不是杨先生过来了?”
顺着他的烟袋所指,陈寿礼看见饲养场的杨场长头上扣顶草帽,正沿着渠岸朝码头这边过来。老远就喊:“陈老爷,我要的水泵他们说运到了,可谁来给我安装呢?”
“喂、喂,杨夫子,你小心别走到水里去!”寿礼忙喊。这个杨本意是农学院畜牧科的主任,在这里兼任场长职务。
他戴个黑边的眼睛看东西总要离得很近,所以寿礼开玩笑地称他做杨夫子,实际人家不过三十来岁而已。
杨先生踮着脚尖跳开水洼,却一脚踩在湿滑的泥巴上,他身子一歪,被寿礼眼疾手快地拉住。
“哎,你这人呀,不要着急嘛,凡事总能解决的。”寿礼哈哈大笑着,说:
“这个不难,我让船运公司的技师黄敬明天带人过去给你就是,他在摆弄洋机器上是行家,肯定没问题。
倒是我问你,前些日子你说修两个水池,我让老郑派人来,如今搞得怎样?”
“哦,是这样,那水池是为给咱们村民和饲养的畜、禽提供净水的,把蓄水塘或河里的水用泵抽到第一个池里沉淀,再经过过滤闸送往清水池,就可以供给人家、养殖场饮用。
郑师傅派过来两个徒弟和五名工人,蔡管家又提供了七、八个人手,所以进度蛮快。
抹好的砂浆前天已经干透,昨天试着蓄了点水,看来没有问题可以投入使用。现在就等这水泵了。”
“好啊。这样滤过的净水就可以直接通过竹子接成的水槽送到各处去了,是吧?老曹,以后不用每天花那么多人工去挑水啦,这就是用机器的好处哇!”
“东家只说对了一半,水还得挑,只是不用那么多罢了。”
“哦,这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陈老爷,”杨先生接过去道:“人、畜、禽饮用水可以用这过滤后的清水,但洒扫用水还是直接用刚抽上来经过沉淀的河水,或者井水,因为不需要过于干净。
这个清水场最值钱的就是蒸汽泵和过滤闸,有损耗和维护,需要用到柴薪、碱面、细炭,还得有不少人工支出。
修池子的目的是保障饮水清洁,避免人畜因饮水发生疾病。
清水就池子里这么多,用完了就得等明天才能再有。所以说饮用外的用水尽量不要用这清水为好。”
“哦,原来如此!”陈寿礼赞赏地打量对方,说:“杨先生这个场长做得好,如今很知道精打细算啦。”
“你这是讽刺我吧?还没忘刚来时向你要银元的事,对不对?”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么,你那时和我要两百元经营费用也有你的道理。不过,……”陈寿礼站住脚:
“说句不瞒你的话,从去年到现在我已经出去了三万六千多元,用于咱们饲养场、养蜂场、两处新建的码头、七家店铺、购买汽船并组建船运公司,还有西陈家集的水利工程等等。
但是到目前为止只有一万两千元左右的收入。入不敷出呵,其实就是如此,我希望你们饲养场能够尽快盈利,可以多少帮我一把。否则长此下去可不行的!”
“您放心,经过这一年奶牛的饲养我们已经摸出门道来,十几头牛可以形成基本的生产能力了,只要看新来的这几头适应程度就可以决定批量产奶日期。
来杭鸡繁殖出了一千五百羽,离我们两千只的计划还有些规模,但明年开始供给市场是可以的。关键是市场!我是搞技术的,如何销售可非我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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