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旅属于地方部队,不能当主力用。
到前线头一晚,离驻地不远的三十七师挨了许多发炮弹,也有若干打偏的落在了二连附近,让新兵们倍受惊吓,却也给了老兵许多拿他们开心取乐的机会。
陈仲礼也在这晚明白了并不是每次爆炸都要躲到桌子下面去,他从李雄那里学会了听声音辨别炮弹种类、距离和方向,渐渐胆子也大了起来。
他们被配给主力做预备队,开始绕着师部所在的小村子挖备用战壕。前沿一旦被突破,按上峰的意思保安旅必须在这里掩护,直到主力安全地撤到二线阵地。
不过一连几天阵地并没被攻破。陈三爷和他的兵们只是坐在壕沟里看着前面连天的战火,听着不断的枪炮声度日,了无情趣。
倒不时地有伤兵被抬下来,瘸着的、抬着的、被人背着的,连绵不绝。有的能哼哼几声,大多没精打采地从防区旁经过。
两个人抬着一副树枝和棕绳绑成的担架磕磕绊绊走过来,从弟兄们面前过去的时候,忽然那躺着的人手臂无力地垂下来,血顺着破烂的袖筒沿着手背和指尖,一滴滴不断砸向下面的泥土,将一朵黄色的野花染红了。
“嘿,嘿,这帮傻东西还走呐?停下吧,他已经死啦!”梁二指着那担架叫着。
一个兵在后头拉拉他的上衣:“班副,别喊他。人家愿意抬,也兴许是亲人或者同乡什么的,不好丢下?”
“放屁,人死了还抬什么,早点入土为安才是正经。他两个这时候回去,兴许还能再救下个能活的。”一班的班长熊大眼在众人后边不紧不慢地卷着烟炮说。
这家伙原来是二十九师的,也是这次李雄从众多溃兵中发现的“人才”。
那两个抬担架的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众人的议论,又往前走了几步之后便放下,他们走到一起,低头看那死人,好像相互商量什么。
梁二一伙爬出战壕向他们聚过去,也伸了脖子去看,有人低声问:“这是什么人,你们一起的么?”
“可不是,”其中一个沙哑着回答:“刚还和我们开玩笑,说能打死他的子弹没有造出来,跟着就倒了。我们还以为他还在玩笑,他总爱耍,这下子可老实,再也耍不得喽。”
熊大眼拨开众人走进来,把烟用牙齿叼住,伸手掀开死者的衣襟看了一眼又给他阖上,慢慢地说:
“机枪子弹,洞穿伤。本来不该死的,可惜稍稍靠上了这么一点,把动脉打断了。这情形就是有军医在场也救不过来,血早流干了。”他叹口气:“看样还小哩,没成家吧?”
“家里有一个养媳妇。”
大眼啐了一口:“害人的东西!”他愤愤地说:“有媳妇在家等,还他娘不老实把头塞到裤子里去卧着,出来显摆个甚呀?逞能是不?真行!”
说完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往自己防炮洞里猫着去了。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一时无话。“梁班副,咱帮忙把他埋了吧?”一个兵小声说。
梁二点点头,叹口气:“都是吃粮的,弟兄们搭把手。就那片小树林边就好,去三、四个人吧。”那两个抬担架的也想跟去,梁二拉住说:
“放心,弟兄们会办好的,等埋好了你们再过去,先上我们那儿休息休息,喝口水、抽支烟。”
余下的人回到阵地上,大家拿出些吃喝来款待两位正规军的弟兄,听他们说北方的联军如何凶狠,炮火猛,人数也多等等,听得每个人心里凉飕飕地。
几个胆小的脸就有些发白,坐在一边的大眼忽然“嗤”了一声,说:“这个话看怎么说,我就不信他们不是肉长的,还真能刀枪不入?”
“您还别较真,我听说呀,他们正调建国军过来呢,那些人可正是喝过符水、贴着画符的,瞪着眼都打不死呢!”一个兵反驳说。
“放屁,这种阵势老子看得多了!”大眼不耐烦地一挥手:“在江西、湖南都见识过。结果呢?还不照样一个窟窿一汪血?那些都是骗人的!”
“立正!”不知哪个喊了一声,众人急忙跳起身站好。只见陈仲礼和李雄一前一后沿着交通壕走过来。
“呦,这多人干啥呢?是有好吃的还是怎么?”陈仲礼笑嘻嘻地扫了一圈,把眼光落在那两张陌生的脸上。
“你俩是我的兵么?怎么像刚从千军万马里杀出来似的?”他问,梁二赶紧凑在他耳边,把情形说了个大概。
陈仲礼“哼”了声,拍拍他们肩膀却对着自己的兵说:“有情有义是真汉子!弟兄们都记住,这样的兵才是好兵。
哪天我要挨上一枪,也希望你们大家能这么对我呵。王四,赏每人赏五块中央票。”说着扭头又看他们俩:“叫什么,哪里人啊?”
“报告长官,”哑嗓子回答:“机炮连迫击炮射手卢天和,江南常州人。他是我的副手苏二毛,那个被打死的,是我的弹药手叫张小贵,我们三个是同乡。”
“会打炮的?”陈仲礼眼皮一跳:“巧了,我倒是有一门,可没人会使,扔在马车上生锈呐。”他说着凑近些,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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