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正中下怀,寿礼呵呵一笑,拍拍兄弟肩膀说:“闹了半天还是要发狠。这样吧,上边就不用她了,让她后面浆洗去,你也眼不见为净,如何?”
不等仲文表态,陈周氏给孙嬷嬷递个眼色:“孙家婶子,回头你把她东西拿到后边去,别忘了!” 孙嬷嬷应着,上前拉了她便走。
仲文皱皱眉头:“就这么便宜了小妮子?”
“那怎么着?依你这会子早天地爹娘地鬼哭狼嚎啦,对不对?”仲礼上前乐呵呵地拽他:
“得了,二哥,跟个丫头较什么真呐,都说我混,我看你犯起脾气来比我还厉害。咱们喝酒、高乐去是正经!”
说着不管他情愿与否,连推带拉地把他弄走了。
众人也都散去,刘先生领着洪升来到寿礼跟前。寿礼叹口气,说:“真是,就为这么点事情!”
刘先生理解地一笑:“东家可看清楚?任何事都有利有弊,分家也不见得完全是坏事。”寿礼点点头,伸手给了洪升一记骨榔子:
“小子,你今天可惹祸啦,回去写二十篇仿字给我看!还好玉樱没挨上鞭子,不然你心里会不留疙瘩?”
“玉樱其实挺好、挺善的,少爷们都喜欢她。”刘先生把眼睛往上推了推,凑近些说:
“这也分两边看,好歹没坏那位手里,隔半年一载的再调回来用就是了。瞧瞧玉铃现在成什么样子,俨然半个娘娘。”
“嗯,我看还不如劝老二早点收房,省得名不正言不顺!”寿礼赞同地说。
回到座位上还没坐稳,门外便有了响动,朱四连跑带颠地进来,叫:“来啦、来啦!”寿礼兄弟忙起身,跟在太太和姨太太身后迎出去。
早上刘先生到行里雇的那顶蓝染毡呢四人大轿停在门口,轿夫们已经扶正了杠子,其中一个正乐呵呵地从唐牛手里接赏钱。
年老体迈的三太公在他家的丫头阿屏搀扶下,正一级一级地上台阶,阿屏另只手替他撩着大褂,以防不留神踩了下摆绊跤。
见大家迎出来,老人抬手颤巍巍地说:“不用迎,你们别搞得这么隆重,倒叫我老头子不好意思。”
话音还没落地,左脚尖便在石沿上磕了一下,身子一歪,慌得阿屏忙用身体撑住了,寿礼也赶紧伸手扶了,笑道:
“太叔公还这么要强。不过,岁月春秋,还是让晚辈们伺候着好些。”
“光顾着说话了,其实有阿萍在就没事的。”
阿屏听了抿嘴一笑:“老人家还是小心脚下吧,当心光顾着说话又别着什么。”
太公咧嘴不好意思地乐了:“你们瞧,就她敢管我,她这官儿比族长还大一级!”说得众人莞尔。
太太凑到他耳朵上大声说:“这孩子伺候您好些年了吧?不容易的,挺好!”太公瞥她一眼:
“我知道,不用这么大声嚷嚷,你想说啥老头子心里明白。不过咱们今天来不是说这个的,回头我自然请你。”
说完拍拍低了头的阿屏的手背,叫过洪升,让拿新下来的稻米给他看。
洪升撒腿跑到厨房去了,也不管别人,从米缸里抓了一把,左右看看,就撩起褂子的下摆来兜着,颠颠地又跑回前院。
大家已各自坐好,有人给太公上了茶,阿屏就在侧后站着伺候。寿礼叫唐牛传话下去,开宴上菜。
三太公撮起几粒米来闻闻,又放进嘴里,两眼微闭,将米咬碎后用舌尖细细品味着,忽然睁开了小眼睛,笑眯眯地抚着洪升的小脸说:“嗯,香甜,好米呀!”
像得到赦令似的,安静的席上立即爆发出欢声笑语,人人都高高兴兴地眼里放出光彩来,似乎刚才的不愉快根本没有发生过。席面上觥筹交错,你来我往,一片家庭祥和的景象。
这次新米会之后,二老爷陈仲文的心情总算舒畅些了。
那天席间正酣,陈寿礼公布了他的分家计划:
他本人继续掌管长房的产业,洪升因是长子长孙,理当领有凤凰坡陈家庄园的房屋和土地;
其他四位兄弟每人分两处房产;陈仲文、仲礼、叔仁和季同三家男丁每人给土地八十亩、粮食六十石,女子四十亩,粮食四十石,各家分银票八万,大牲畜四头;
丫头们属于死契卖的,仍归各房听差,其余听其选择,长工仆人每家挑一名,有富余的也尽量按其意志分配。
“不行,我不同意!”仲文立即表态,同时还看了仲礼一眼:“几百亩地,我们每人只分八十亩,这明显是不公平的!”
他用手指点着桌面,有些激动地看看了一圈,说:“该平均分,每家都一样多。还有,洪升还是个小不点,他一人就占了两百多亩,偏心得也太过分啦!”
洪升听了小脑袋一歪,瞪他一眼。
“这算什么偏心?”太公摇晃着脑袋看看仲文,心想这小子得这么多还不知足,真是贪得无厌。
他清清嗓子,慢悠悠地歪头从阿屏手里的杯中呷一口茶,说:
“你曾祖父,我的兄长当年立下这长孙田继承的规矩,为的是保证子孙香火延绵不绝。分家不分长孙田,这是不错的,合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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