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内陡然变得沉重了起来,
随着锐雯缓缓将符文大剑托起,独有的风魔法能量迫退了亚索的气势,在大厅里形成了两相对峙的模样。
微风卷起,魔法的精灵从四面八方涌进屋内,在空中游荡,吟唱着快活的歌儿。
巨大的力量将屋内的桌椅板凳推到角落,让它们与那个可怜的老人作伴。
锐雯双眉紧皱,眼神锋锐而冰寒,
尽管身上只套着一件不很合体的麻布衣,但是面对亚索时她却丝毫没有半点示弱,
那愠怒的脸庞更是在讲述一个现实————
她,真的生气了。
作为她另一个身份的父母,
亚撒和莎瓦在锐雯的心中,是无比特殊的。
虽然只是短短几个月时间的照顾,但是并不代表诺克萨斯女儿对这对儿艾欧尼亚老夫妻的尊重会比养育自己十几年的伊沙老爹和阿兰妈妈弱多少。
她明白,
如若不是莎瓦妈妈的一念之善,她早就在那个暴雨的夜晚随着泥石流与炼金毒雾的夹击,和战友、敌人一起埋骨荒山了,
是莎瓦妈妈救下了她。
而如果不是亚撒老爹,她这样一个不明身份的诺克萨斯女人是不论如何也不可能瞒住身份在这处艾欧尼亚人的村镇里生活的。
对于这一切,锐雯心中总是怀着最浓郁、也最真挚的感激。
也是这对儿老夫妻,让锐雯从过去的回忆中醒来,见到了许多往昔不曾注意也不曾接触过的东西——
痛苦。
来自战争的痛苦。
从前她总认为,
作为符文之地最强大的帝国诺克萨斯的子民,诺克萨斯人应该是幸福的。
在历代历年的战争中,帝国的军队总是无往不胜、所向披靡,将胜利带回,将失败留给敌人,
一个个传颂的英雄史诗,一座座崛起的诺克斯托拉,都让无数的孩童青年向往。
大陆上也没有一个国家会像诺克萨斯这般,从不需要担心后备兵员的问题。
那总数超过一百个的帝国兵团,与数量更多的预备役就是帝国人自信的倚仗。
自从选择参军以来,
二十一岁的锐雯在诺克萨斯的军伍生涯也已经有八年了。
这八年的时间里,她走遍了山川河流,见识过每一个城邦城镇的美景,领略过独属于他们的文化风情,
但是她同样也看到过许多的人间惨剧。
只是,在周围都是渴望功勋与荣耀的同袍们的潜移默化影响中,她无从宣泄。
甚至随着时间的流逝,心底那份对生命的敬畏之心也在不断的被消磨。
她在改变,从走出特里威尔的一个单纯渴望功勋与荣耀的农家少女少女,向着一个冷酷无情的战争机器的转变。
这种转变变化的是如此的缓慢,慢到她无法察觉。
然而在村庄里生活的这几个月时光,当她丧失了那属于锐雯这个名字的身份与记忆时,
她才真正的见识到了,那往昔被掩盖在花团锦簇之下的现实,
见到了那些被她忽略掉的东西。
他们无不在揭示一个血淋淋的现实————
诺克萨斯发动了一场残忍的侵略战争,针对这片魔法的初生之土,千岛之国。
痛苦总是最容易让人醒悟的,
不论是莎瓦妈妈心心念念的那两个离家参军的“哥哥”,还是村镇里随处可见的战火痕迹,亦或是那个雨夜下绝望的回忆,
都让锐雯彻底觉醒了。
她意识到,那些战争,那些被诺克萨斯人津津乐道、奉为经典的征服,
那些曾经被她激动神往的战役,每一个都是建立在无数白骨与鲜血之上的,
那些功勋荣耀更是用染满鲜血的双手换来的,
而这一切,不是她希望的。
从军八年,所有人都会说杀敌建立功勋是正确的,
但是却从来没有一个人会告诉她,他们为什么要战争,
战争又让他们得到了什么。
八年,
说长不长,说短,却又是人生的十分之一。
回想起当初那些与她一齐参军入伍的人,现在还活着的已经寥寥无几了。
而她锐雯,
这个被传位平民家走出的天才,不也差一点就死在了无人知晓的地方么?
这一切换来了什么?
战争真的有意义么?锐雯不知道。
但是她知道的是,
于她而言战争是错误的,
她,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所以,当她站上了艾欧尼亚的审判法庭,当她面对无数村民们愤怒与仇视的目光时,她没有抵抗,也没有试图为自己辩驳,甚至任由他们将那些发臭腐烂的蛋果砸向她,也只是静静的等待着属于她自己的命运。
她愿意接受那一切,任何的惩罚,即使是死亡。
如果能因此洗刷双手的鲜血,洗净所有的罪孽,让她的灵魂能够在寂静无人的夜晚得以片刻的安宁,
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是她愿意为了惩罚而放下武器,却不代表她能漠视关心自己的人受到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