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大门前,周围一片昏暗,只有微弱的光线提供些许光亮。
站在黑暗中,尤里安能清楚的感觉得到,大门之后,那强大的意念,就好似一双眼睛,隔着一堵大门,依旧在看着自己,看着自己的内心。
缓缓推开大门,光线为之一亮。
宝塔顶层的大殿,与一层的大殿相比,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同样的巨大空间,同样的长燃灯火,唯一的区别也许只是大殿深处悬挂的壁画,以及在大殿中央的蒲团上闭目冥思的老人。
尤里安静静的看着那人,白发长须,看起来老态龙钟,与街边街角的老农没有什么区别,
可是尤里安的感知之下,却能清楚的感觉到蕴含在那副躯体之中的沛然能量,如渊如海。
而就在他的身前,一柄无鞘之剑横在两膝之上,长剑剑意冲天,令人心惊。
尤里安甚至怀疑,若无老人的遏止,也许下一秒,那爆发出来的能量就能将脚下的这座宝塔毁的四分五裂。
大殿内形成了一种诡异的氛围。
尤里安静静的望着老人,而老人却好似全然未觉。
时间就在安静之中不断的流逝,烛火燃燃,檀香扑鼻。
在这样的环境下,尤里安的心在不知不觉间,也平静了下来。
不知过去了多久,就在尤里安微微出神之时,耳畔传来了苍老的声音。
“你与那些诺克萨斯人,不太一样。”
“嗯?”模糊的视线缓缓恢复焦距,尤里安的目光落在老人身上,半晌,缓缓将长匕横在了眼前,
“有什么不同?”
“同样是一身铁甲,同样是手持利器,同样是屠戮了无数艾欧尼亚人的凶手。”
此时的尤里安,好似和老友聊天一般,随意的坐在地上,面带微笑。
“你知道的,就在刚刚,我用炼金炸弹毁掉了这个村庄,杀死了几千人。而其中甚至还包括我们国家的士兵。”
“而这柄匕首,也杀死了很多很多人。”
尤里安知道眼前之人的厉害,不说那体内呼之欲出的能量,就是那柄长剑隐藏的剑意,都是尤里安眼下无法对抗的,
在老人面前,他就像一个没学会走路的孩童,这样的强弱对比甚至让他不自觉的想起了当初刚加入军队时面对泰隆时的感觉。
唯一的区别,只是这位老人比泰隆要更加强大。
老人缓缓睁开双目,一双眼睛平静的看着席地而坐的尤里安,许久才平静开口:“看起来,你对我并无半点畏惧?”
“是,”尤里安回答的很干脆,言语之间甚至还有一丝洒脱:“我不知道你的实力,但是我知道我的实力。”
“你可以在千米之外就将我锁定,可是你却没有立即杀了我这个凶手。反正,我不论怎样都逃不掉,那么我即使害怕、惊慌又有什么意义呢!”
尤里安的话语让老人沉默,
“你不怕死?”
“怕。”
尤里安向后仰着头,撑着双臂望着天顶。不知怎么的,就在刚刚,他爱上了这个动作。
而这里的天顶上绘满了壁画,每一幅都好似在讲述一个故事,尤里安看的津津有味,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回答。
“今儿是三月初,再过几日就是我二十岁的生辰。我才二十岁,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经历,还有很多的风景没有看过,还有一个人在等着我回去,我又怎么会不怕呢?”
“不过...虽然你比我强,但是如果你想对我动手,我是不会引颈受戮的。”尤里安继续看着天顶,
那些壁画好像在述说一个故事,而那个故事的主人...
也许是无极剑派的创派祖师吧?尤里安瞥了一眼老人,心想。
“是么?那你知道,今日因你而死的人,有的比你年岁大,有的比你小,甚至还有些,只是童稚孩童,可是却被你,被诺克萨斯人杀死,如同敝履一般弃置在路边?”
“知道...”尤里安沉默了,
今日的一切,虽然并非出自他的本意,可是真正动手的,却是他。
他可以用诸如“如果不是我,帝国也会换其他人来执行这个计划。”又或者“这就是战争弱势一方的代价。”之类的话来安慰自己,可是一条一条生命的消逝,却是无法被掩盖的。
他只能半开玩笑半自嘲的说道:“如果我说这一切并非是我所愿意的,又或者这么说,如果你的弟子不下山阻挠帝国军队的进程,那么也不会造成今日的后果这一类的话,你会不会立刻就杀了我?”
“...”老人沉默着,大殿内也似乎随着他的沉默而变得压抑了起来。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停滞了,尤里安望着沉默的老人,静静的等待着。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要发笑————
现在的自己,好像街头闹市待宰的牲畜一样,任由刀柄架在脖颈上,只能选择挣扎一下然后被宰杀,又或者乞求哀叫之后依旧被宰杀。
“不过对于我来说,只有一种选择。”
他默默的握住了刃柄。
时间过去了许久,老人握住了剑柄,长剑一声轻吟响起,尤里安的心中也陡然绷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