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与会的宾客各自散去,骑着马,带着侍从返回各自的庄园。
喧闹了一整夜的黎明城堡,慢慢恢复了往日的肃静。
城堡二楼的高台上,嘉文从宽大的沙发上站起身,走到高台的围栏前,双手撑在栏杆上,静静的望着下方热闹的人群。
贵族们已经散去,留下了一地的“狼藉”——当然了,这些狼藉并不是满地纸屑碎末,贵族们的涵养让他们在这样的场合保持着完美的姿态。
一夜的狂欢,留下了无数需要处理的东西。
吃剩的食物,没喝完的酒,咬了一口的甜点...这些东西在摆上宴会后,自然没有再被回收的道理,只是站在二楼的嘉文看着下方那一袋又一袋如山般的垃圾,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平泽镇,心中略感唏嘘。
战后的几天,百废待兴,王国的物资从四面八方运往平泽镇,支援战后的重建。
黑蝗过境,吃掉了粮食,木头。一切可以被吃掉的东西都统统没有剩下半点,这给活下来的人民带来了极大的困扰。
粮食短缺,这一度是战后几天里平泽镇遇到的最大的问题,甚至比住在简易的帐篷里,又或者随便的躺在地上更让人难以接受。
迫于无奈,庞泽镇长收集了所有逃难平民的粮食与水,并实行了短暂的限制供给,才撑到了德玛西亚王都紧急运送的粮食到达平泽镇,这才缓解了危机。
但是不得不说,从小未曾担忧过吃喝的嘉文,第一次见到了这样的场面——
走出军帐,满目疮痍,到处都是难民,他们有的靠在树边,有的坐在倒塌的石墙上,有的就地一躺,有的低三下四的四处向他人乞讨着食物。
无一例外,所有人都面有菜色。
尽管生活在富饶的德玛西亚平原,但是普通的平民家里为了节约食物,换取钱帛,自然不会餐餐吃到饱。
如果是平常自然没有什么事,可是蝗灾一来,毁天灭地,一瞬间就吃掉了所有能吃的食物,数十万平民瞬间没了粮食来源。
有许多饿的受不了的人,甚至去挖那些半掩在泥土地里的黑蝗来吃。
不得不说,当嘉文看到那一幕的时候,真的是异常的震惊。
这些人一边颤颤巍巍的用手将一个又一个的黑蝗从泥地里扣出,一边菜着脸色紧闭着双眼,颤抖的将黑蝗塞进了口中。
绿色汁液从唇齿间溅射而出,吃了黑蝗的灾民一边捂着肚子呻吟,一边用手扣着喉咙,不一会儿,就趴在一边的地上呕了起来。
可是呕完之后,饥饿的人仍然撑着手臂,晃悠着身子,继续重复着刚才的事儿。
黑蝗体内有微量的毒素,毒亮不大,但是积累到一定的程度还是会致人生病。
可是为了生存,为了那微微的饱腹感,灾民们还是义无反顾。
短短几天的时间,嘉文就收到了无数起因为食用过多黑蝗而致病身死的事件。
面对这样艰难的情形,他有心无力。
这可不是战争,即使他拥有毁天灭地的实力,也无法让一个灾民吃饱痊愈。
面对着无数哀嚎着向他乞求的灾民,他能做的也只有转过头去,闭上双眼,默默流泪。
不看,不听,这种自欺欺人的手段,是他唯一能让自己好受一些的方法。
当然了,即使粮食再短缺,身为皇子的嘉文自然也不会少了食物。
他虽然有心将自己的食物分发出去,但是心中的理智却让他克制住了——
这是一个坏的开头,如果他将食物分了出去,那么过不了几日,他将会从受人敬仰变成万人唾弃。
而现在...
嘉文的心思慢慢的从遥远的往事中飞回,望着下方如山一般的食物,嘉文心中估算着,
“仅仅一晚就浪费了能让一万人吃一个饱餐的食物。”
得到这个结论的他微微攥紧了拳头。
就在这时,一个侍从走上前来,
“皇子殿下。”
侍从的声音惊醒了愤怒的嘉文,头也不回,冷声开口道:
“说!”
面对嘉文冷冰冰的语气,侍从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低着头,平静的说道:“国王陛下在顶楼等您。”
收回了看向下方的视线,嘉文微微转过头,在侍从平静的脸上看过,攥紧的拳头松开,攥紧,再松开。
几次反复后,嘉文脸上的怒意消散,声音也恢复了平静,“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侍从恭敬的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穿过高台的大门,走过长长的廊道,沿着旋梯一路向上。
仅仅过去了十分钟,嘉文便站到了城堡顶楼,属于自己父王嘉文三世的寝宫。
摆摆手挥退了守在门口的侍卫,嘉文径直走进屋中。
视线看去,宽大的办公桌后,中年的嘉文三世此时正靠在椅子上微微闭目。
静静走到桌子的对面,嘉文停住脚步站好,没有出声,恭敬的等待着。
目光自嘉文三世身上看过。
嘉文眼神微微一软。
父王...年纪也不小了啊!嘉文唏嘘着。
黑色的头发处理的井井有序,却也难以掩盖两鬓下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