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这嗓子一吼出来,屋内终于安静了。
大家齐刷刷看向她,谁也没敢吭声——大夫人胸口剧烈起伏,竖眉立目,显然被这两个不肖子气得不轻在强压。
这么多年她无怨无悔地为这个家付出,打理着李家的大事小情,辅助夫君和公公将生意做好做稳,还养育了三个儿子,功不可没,是这个家里最有威信的女主人。
但此时此刻她却无比后悔——不怪她娘在她出嫁之时嘱咐她说女人就应当做女人该做的事,不是么?当年她如果专心抚养三个孩子,不理会生意上的事,黑茶和红茶能养成这种性子么?后来她如果对两个儿子的婚事再上心仔细一些,而不是忙于跟她丈夫到处选新茶种,还能听信媒人的一面之词,娶这两个驴粪蛋子表面光的泼妇儿媳进门么?
这么些年,自己真是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太多,人也老了,闲也没有,无时无刻不在操心,如今丈夫去了,两个儿子还扶不起来,做生意远不如他们的爹也就罢了,还会时不时找麻烦给自己添乱,今天竟连脸都不要,闹到这个地步了!
真是家门不幸啊!
大夫人脑子里走马灯似的闪过往日的种种,一晃儿忍了这么多年了,整日为这个家操劳,从来没有做过自己想做的事情,最可气的是,后来丈夫竟不念她一分好,也不顾及她的颜面,娶了个小的进门儿!
一想到这,方才醒悟,这些年来她最对不起的人是自己,向来要强的都委屈得要哭了。
——当然,是不能在这个场合哭的。
“娘,喝口水。”
一声轻柔的呼唤将她拉回现实,大夫人勉强平复了一下思绪,接过李花茶递过来的杯子,心中方才有了一些慰藉,不似刚才那般空落落了——至少小儿子是个好样的,他现在年纪尚小,等再大些,能撑起这个家了,应当也不能不管他那两个不争气的哥哥。
她喝了口茶,恢复了往日的严肃,“黑茶,你口口声声说红茶两口子陷害你,是胡乱猜测还是确有证据?”
李红茶一听母亲先质问大哥,便以为她是向着自己的,没忍住得意地笑了一声,“大哥,娘问你呢,说呀!”
他确实做了缺德事儿,这时候心里虽虚,却是不怎么怕的,就算真缺斤少两的,那也是李黑茶跟顾客之间的事,他们怎么撕扯怎么纠纷,也不可能把一个顾客外人卷进自家的家事里来,难不成李黑茶还能把客人拉到本家来对质一番?
因此他才敢这样跟李黑茶说话。
李窦氏也挑眉挤眼儿地附和道,“大哥快拿出证据,不然大哥空口污蔑好人,打乱家族和睦这个罪名是逃不脱了!”
李黑茶见这两口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气得胸口都快炸裂了,但娘都发话了,不能再在她面前吵闹,强忍声调道,“证据?呵,别急,证据很快就会有的,客人已经要去报官了!”
“什么?”
对于这个结果,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无比震惊——真不至于呀!在临安的历史上好像还没出现过因为茶叶少了斤两就闹这么大的。
并不是说顾客就得忍气吞声地吃亏,而是一般如果出现了这种情况,作为过错方的商家都会放低姿态补偿顾客的,态度赔偿都到位了,顾客一般也不会不依不饶。
李花茶忙问,“大哥,你没给客人补上么?”
“怎么没有!小弟,我们临安是商业之都,你大哥我又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还不懂得和气生财的道理?本就是咱们理亏,我是又补齐斤两又赔礼道歉,还赠送礼盒,人家不买账啊!”
李黑茶一摊手,跟李花茶“哭诉”上了。
李红茶听到这个结果也有些傻眼了,他是听了媳妇儿的话想搞些小动作给李黑茶家添堵,但没想闹这么大呀!怎么的也是他亲大哥,万一因此叫他给送大牢里去了,他日后可怎么做人哟!
因此,“良心发现”的他顾不得阴阳怪气,忙追问李黑茶道,“大哥,这客人怎的如此不讲理?”
李黑茶瞪了他一眼,还没等说话,李花茶突然“唉呀”一声,“该不会是竞争对手派来的,要借此搞垮我们李家吧?”
他这一猜测,众人都出了一身冷汗,尤其是李红茶两口子——要是因为他俩的小心思把李家这么多年的基业弄垮了,他俩还不得在李家祠堂以死谢罪啊!
好在,李黑茶很快摇摇头否认,“不能是。他做的生意跟咱们家又不同,勉强沾点边儿罢了……再说两家店又离得八百里远,人家买卖又大,能跟我这小店过意不去么?扯不上什么竞争不竞争的。”
听他这么说,李红茶身上一下子轻松了不少,一把抓住他大哥,“准么?”
李黑茶没好气地甩开他,“这时候知道怕了?”
李红茶理亏且尴尬,不知怎么接茬儿。
这时,大夫人再次开口道,“黑茶,你的意思,那客人也是个做买卖的?”
其实临安是商业之都,大多数百姓家中都经营着小本生意,客人是商人也不出奇,但李黑茶说那人“买卖大”,就很棘手了,大夫人第一反应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这样其实更难办。
“是啊,人家家大业大的根本不差钱,就是觉得被愚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