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布晾了半晌,鸡粪味儿总算没了,主仆二人在柜台后撑着脸盯着一篮子鸡蛋发呆。
这鸡蛋新鲜是新鲜,可临安的天气热得很,尤其最近几天那大太阳,好像比别的地儿提前入夏了,鸡蛋存放不了太久,要说赶快吃了吧,这么一大篮子,也不能天天吃啊?
李三和小豆子万想不到,以前二人天天喝粥噎馒头,过得那个苦,竟有一天会因为鸡蛋吃不完而发愁,这日子眼见是好了不少,要追其根源,还得多亏了对面茶楼订货帮衬,生活才有了改善……
想到这儿,李三眼睛一亮,起身,“鸡蛋咱们吃不完,给刘六儿送点儿过去。”
小豆子原本也这么想的,听主子这么一说,忙跟着起身,勤快道,“三公子,我去吧,您歇着!”
李三把篮子往怀里一抱,身子一扭,“不行!你毛手毛脚的,摔碎了怎么办?再者说,方才送糕点都是人家刘掌柜亲自送过来的,我怎么能打发你过去?显得太不重视礼尚往来了。”
小豆子对他这个说法和平时的做法都很无语,本来么,大家明明都很熟了,不仅是好邻居、好伙伴,还是好朋友,他家三公子却一会儿刘掌柜一会儿刘六儿,一会儿亲近一会儿客气的,搞不懂是个什么意思。
不过谁送还不都是一样?反正他家三公子和别人的脑子向来不同,小豆子也不跟他争,看他跟抱窝的老母鸡似的,小心翼翼地护着鸡蛋往对面去了。
刘执正在一楼大厅招呼客人,顺便观察上座率,一点儿架子都没有,只见她笑吟吟地跟新老顾客打着招呼,偶尔还轻声细语地询问几句糕点口味如何,服务可需改进等等。
李三在旁边站着看了一会儿,刘执才朝他走过来,见他手里提着个篮子,便玩笑道,“怎么,我送去的是小篮子,你还回来的是大篮子?”
李三抿嘴儿一笑,“那可不,投桃报李么!”
说着掀开篮子上的布,露出层层叠叠圆润喜人的蛋来。
刘执一边做了个手势请他坐下,一边惊讶问道,“哪儿来这么多鸡蛋?”
凭她对李三的了解,这厮可没这么大方,平时生意不好,他都勒紧裤腰带攒钱的,顶多小豆子长身体每天给他吃一个……这么多鸡蛋,肯定不是他买的。
李三简单将事情的经过跟她讲了,刘执笑道,“原来如此……是拿鸡蛋抵钱了。”
“可不是么!本来我们李家茶铺是从不讲价的,我是实在受不了那鸡……那卖鸡蛋的大姐央求,才卖给她的。”
差点儿将鸡粪的事儿说漏嘴了,李三忙端起茶杯假装喝了口水掩饰心虚。
刘执笑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大姐说的话是不是也有道理?茶铺一直没有生意,若能降价一些,说不定会卖得好,反正茶园取货都是自家的,算好了价格,怎么也不会赔的。”
“那怎么行!”
李三头摇得像拨浪鼓,“一分钱一分货,我们卖这么多年都是这个价位,降价岂不是说明我们品质不行了?再说,降价可能要卖十份儿,才能挣原来一份儿的钱,爷爷他们也不会同意。”
刘执点点头,“你这么想也没错,不过降价也不一定就是改茶叶原来的价格。”
见李三一脸疑惑,她提醒道,“大姐拿鸡蛋抵了一部分茶钱,你觉得自己亏了吗?”
李三摇头,“那倒没有。”
那一大篮子鸡蛋正经不少呢,他没细算,打眼一看就知道,搞不好他还赚了一点儿——虽然不是现钱。
刘执笑着点头,“卖鸡蛋的大姐拿鸡蛋补齐了茶叶钱,你觉得她是买家,实际上她仍是卖家,这波买卖她也不亏。”
那倒是,要不然她拿着一篮子鸡蛋还得自己费力吆喝去卖,耽误时间搭着身子,现在直接变成她想要的茶叶了,早早收工回家,总体来说鸡蛋的价钱也算没贬值。
不过,刘执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让他也拿茶叶去买其他东西?不能吧!李三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果然,刘执接着道,“其实我觉着做生意的本质么,就是买家觉得自己占了便宜,卖家也觉得自己赚了,两方都笑逐颜开,心理平衡,方是一桩好买卖。”
她这么一说,李三就有点儿琢磨过味儿来了。
不待深思,有人在门口大声喊伙计,说是要点两份儿仙豆糕带走。
说起来,刘执的茶楼与其他茶楼最大的不同之一就是可以打包带走,堂食和外带可同步进行。
因为一般茶楼里聘请的都是大师傅,里面做的点心味道肯定比小糕点铺要好,但要真说赚钱,主要还是出在茶水上,毕竟成本在那里放着,糕点制作复杂且费人工,利润自然不能和茶水比,说白了跟说书弹唱的一样,只是用来吸引客人喝茶的花头儿,你要指着卖糕点养活这一大楼的工人,那是说笑了。
但刘执却并不介意客人只买糕点不喝茶,还起身和人亲切地打着招呼,“王大哥,又来给孩子买仙豆糕了?上锅刚卖完了,您坐着等一会儿。”
王大哥不好意思道,“刘掌柜,正上客呢?这么忙有工夫现做么?孩子非闹着要吃,真是添麻烦……”
“不打紧。王大哥,我这么大个茶楼,还做不出两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