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难怪夫君常说她心性耿直犹如孩童。
“哦,对了……”徐振英又笑眯眯的环顾一圈四下,随后才对邱菊娘说道,“这几日刚好有一个重刑犯判死刑。咱们岚县城的人不多,尸体可不好找,既然刚好有一具,那就按照先到先得的规矩。邱菊娘先表态,那这具尸体就你先去看吧。”
这下可了不得了,本来刚才还在犹豫的众人一下急了起来,“哎哎哎,城主等等,我们还没说话呢!您建这医学院居功甚伟,我们身为大夫,又怎能不配合?能去贵院教书,是我等的荣幸!”
“就是就是,这可是医术交流的大好机会,城主怎么也得带上我们啊!”
“城主啊,一具尸体一个人也是看,两个人也是看,您也发发慈悲,让我们也去观摩观摩。”
徐振英心里忍住笑。
在现代医学院,大体老师都得自己去抢,更何况是古代。
这当大夫的,那就没一个不想了解人体构造的。
如今徐振英这里的口子一松,这些大夫们立刻就像是狼群见了肉般扑上来,哪里还记得之前斩钉截铁说的那些话。
徐振英站起身来,身边的徐音希也立刻站起来。
徐振英高举茶杯,笑吟吟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代表岚县这一万五千名百姓深深谢过诸位。诸位的丰功伟绩,日后定能名垂千古!”
众人碰杯,表示事成。
徐振英滴酒未沾,忙完了这件事后已是天黑。
虽说岚县现在大门紧闭着,除了重要物资可以从西城门的方向进来,但百姓们的生活大多未受影响。
且徐振英取消了宵禁,虽然天色已晚,但路上还是可见行人。
瞧着倒是比从前还热闹几分。
徐振英和徐音希两个人并排走了出来,江永康则跟在后面保护他们安全。
徐音希便将方才在席间听到的闲言碎语以及打听到的情报汇报给徐振英,“城主,那邱菊娘之前因毒害丈夫一案上了公堂,岚县城内的大夫不愿为她作证,孙大人请了晔县的十几位大夫才证明了她的清白。现在看来,虽说主要是因为岚县的大夫们抱团排除异己的原因,但也有邱菊娘自己的原因。”
徐振英眉梢一挑,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邱菊娘这个人,其实她本就出身医药世家。父亲是金州府那边的大夫,从小耳濡目染,对学医就有极大的兴趣。不过她父亲见她是女子,不肯将医术相传,只早早的就将她嫁人,希望她能安稳一些。不过她夫君倒是很支持她学医,还手把手教她治病救人,她对于妇科一症上颇有研究,因此她在岚县的妇人中有一定的名望。据说孙大人的妻子都曾找她看过病。”
“不过她这个人嘛,脾气是有些古怪,且不善交际,只一心钻研医术。除了病人,她几乎不和旁人打交道。据说当时她夫君病重,其他大夫不敢开药,她就敢。只是结果…她夫君还是去世了。因此她婆家执意认为是她害死了她夫君,趁着她夫君尸骨未寒,就把她被赶出了家门。她又去金州投奔她父亲,岂料她父亲听说了这件事,也认为她一个女子不该抛头露面行医。邱菊娘心气高,也不愿意寄人篱下,就又回到了岚县,靠着接一些病人过活,日子过得并不好。”
徐振英却问徐音希:“你为何觉得邱菊娘被众人不喜,会有她自己的一部分原因呢?”
徐音希被她问得一怔,随后才答,“我只是觉得…邱菊娘的脾气也太硬了一些,刚则易断,有时候适当的婉转一些,可能事情的结果就会不一样。”
徐振英却摇头,“若是有一个男大夫,他医术很好,医德很好,却脾气很臭,你觉得身边人会如何评价他?”
徐音希一愣,脑子里空白了几秒。
徐振英笑着说道:“你看,这世间的人对男女,永远是两套标准。同样的位置,女人总是必须做得更好。”
徐音希惘然,被这么一点拨,她只觉得羞愧异常。
“邱菊娘医术好,心性好,热爱医学,且一腔正义。”徐振英拍了拍徐音希的肩膀,语重心长,“这世间不能总要求姑娘们完美,总得能容纳姑娘们的缺点。”
徐音希的脸一下红了。
是羞愧的。
枉她自己觉得已经走在男女平等这条路的前面,哪知遇到事情,她的想法却还是惯性的男性思维。
她竟犯了这样大的错误。
徐音希低着头,脑子里有些乱,不断想着徐振英说的那些话。
冷不丁却见徐振英停下了。
徐振英站在河边,柳絮飞着,落到河面上,点映着道路两侧的残灯。
她看得那般入迷。
风在她四周轻轻的,吹起了她额前的一缕发丝。
少女的眼睛里有一些水光的迷离。
徐音希止不住问:“城主,你在看什么。”
徐振英有些恍惚的问道:“四姐,你说她…她在这河底…会不会觉得冷?”
徐音希脸色微微一白。
心中猛地想起了那个名字。
——李招娣。
那个有些怯弱又胆小的姑娘,那个总是像鹌鹑一般容易受惊的姑娘,那个最终却敢纵身一跃入河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