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忙不过来,便让四婶负责看顾好几个孩子,大伯母则去帮忙准备晚饭。
徐青莺刚出门就碰见了徐乐至。
那丫头这回看见她倒是主动退让了几尺,徐青莺吹口仙气让人起死回生的事情已经在营地上传遍了,即使徐乐至曾亲眼看到她救人,她本来觉得徐青莺就是在卖弄奇淫技巧,可架不住众人渲染,导致她现在看见徐青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徐乐至硬邦邦道:“你不要到处乱走,若是生病了,还得费家里的银钱给你治病!”
徐青莺懒得与她废话,远远地看见李招娣鬼鬼祟祟的一闪而过,她急着去找招娣,便从徐乐至身边而过。
徐乐至被她忽视,气得咬唇,冲她背影喊道:“一天到晚就喜欢出风头,钱珍娘那种人活着也是祸害,她又自己一心求死,你救她干什么?我看你是一天不出风头就浑身痒痒,到时候肥皂卖不出去,你就知道别人说话有多难听了!”
徐乐至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总之她就是看不惯徐青莺。
明明以前畏畏缩缩的,只晓得跟在她身后讨她不要的东西,要看她脸色过活。什么时候,整个徐家已经隐隐约约以她为主了?
徐乐至心中升起了一种强烈的危机感。
“李招娣!”徐青莺裹着一件外衫,见李招娣躲躲藏藏,她终于拦在面前,却见李招娣如受了惊的小兔子一般,眼睛有些红红的,“你不是制碱组的组长吗。为何不看着他们干活?”
李招娣下意识的将手藏起来,她小心翼翼的探头去看了一眼徐青莺的脸色,又想起今日之事,越发羞愧难当,“我就是来看看你身体如何了。秋日山里的水刺骨凉,你救人心切,也千万莫受了风寒。”
“你既是来看望我的,何不大大方方的进帐里来?”
李招娣摇头,她轻轻咬住下唇,似乎极为难堪,“我方才本想去看看钱小姐的,可是她那丫头不许我入内…我想着……想着……”
李招娣吞吞吐吐,捏着衣角,似乎很难启齿一般,“徐姑娘,我知道你现在没什么钱,我也知道我这个要求有些过分,可是我能不能…能不能请你…先将工钱发给我……我…”
李招娣声音越说越低,“我就是想着钱姑娘落了水,过两天去城里我给她买只鸡补补——”
徐青莺皱眉,“为何?”
“我娘…”李招娣搓着衣角,看着徐青莺鼓励的眼神,慢慢说道,“我都听见了,钱姑娘信任我娘,把什么事都告诉给她。还哭着说她命苦八字不好,让娘帮她保密。娘一口答应了,谁知她转头却又告诉了徐家大夫人…当时徐家夫人跟钱姑娘吵架的时候,我看着钱姑娘的样子,就觉得不好。后来钱姑娘来找我娘闹,我娘说了一些伤人的话……”
说到这里,徐青莺大约明白了。
钱家姑娘流放路上无依无靠,徐家大房在得知她并无多少嫁妆傍身以后,便对她又不冷不热的。钱姑娘着急之下,只得和曹夫人抱团取暖。偏钱姑娘又看错了人,跟曹夫人争执后一怒之下投了河。
她甚至可以想象得到曹夫人的尖酸嘴脸,她定然说了一些刺激钱珍娘的话,否则钱珍娘不会毫不回头的投河。
李招娣眼眶红红的,脸上尽是自责之色,“都怪我,当时她哭着离开的时候我就该拉住她的。我也不知道…她竟然会真的投河自尽…都是我不好…她从小没爹没娘的…舅母还经常打她…命已经那么苦了……”
徐青莺拍了拍她的肩膀,一时竟说不出安慰的话。
她要说什么呢?
说八字之说纯属扯淡,钱珍娘的命跟八字完全没有关系?
还是说钱珍娘选择投河自尽是她性格所致?
思想的愚昧、看客的冷漠、社会制度的不健全,都是一把把逼迫人的刀子。
可是这些她都没有办法跟李招娣说。
“就算我把工钱提前结给你,你爹娘可会同意你把钱在钱珍娘身上?你这样做,不是正好承认了钱珍娘的投河与你家脱不开关系?”
李招娣脸上显出恐惧之色,连忙摆手:“我没有这个意思!”
“可你爹娘会这样想!”
李招娣眼底的光一下全部熄灭了。她握紧了拳头,又缓缓的放开。
“不说其他,就算我把工钱给你,你守得住吗?你能保证你爹娘不拿走你的工钱在你弟弟身上?”
“可是…挣了钱本就该孝顺父母,弟弟还小,将来这个家还需要他继承,自然比我和妹妹精贵一些,多些银钱是应当的!”
徐青莺压着脾气,一字一句说道:“你弟弟是精贵,可那并不代表姑娘就不精贵。你弟弟已经有你爹娘喜欢,将来娶妻生子,还有他的妻儿喜欢。可你呢,你妹妹呢,若你也自轻自贱,那么这世上还有谁爱你?”
李招娣愣住了,她似乎想了很久,眼里尽是迷茫,“那我将来成亲嫁人,自然也会有丈夫和儿子的喜欢。女儿家不能传宗接代,又不能耕地劳作赡养父母,爹娘喜欢男孩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更何况爹娘给了我身体发肤,而我又对家里毫无贡献,只会浪费家里的粮食,爹娘没有丢弃我,那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怎好意思还去跟弟弟争宠?”